暮春的风裹着栀子花香,飘进澄瑞堂的窗棂时,却驱不散满室的沉闷。柳玉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面色憔悴的自己,指尖划过鬓角的碎发——被禁足的这几个月,她日日郁结,夜里总睡不安稳,只能靠太医开的人参补汤勉强撑着精神。
“娘娘,补汤熬好了,您趁热喝吧。”门外传来丫鬟翠儿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翠儿端着黑漆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药香里混着人参的甘醇,闻着就让人觉得暖。
柳玉茹接过汤碗,却没立刻喝,只是看着翠儿:“最近沈清沅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她虽被禁足,却总惦记着汀兰院的动静,盼着沈清沅能出点差错。
翠儿垂着眼,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声音低了些:“听外面的丫鬟说,王爷最近常去汀兰院,还跟侧妃娘娘一起弈棋……其他的,奴婢也不太清楚。”她不敢抬头,怕眼底的慌乱被柳玉茹察觉——碗底那一点点白色粉末,是苏婉柔昨日让晚翠偷偷塞给她的“巴豆霜”,说“少量多次,让正妃身子慢慢垮,像急病,不会有人怀疑”。
柳玉茹没察觉异样,只重重哼了一声,端起汤碗一饮而尽——补汤的温热滑过喉咙,却没带来往日的暖意,反倒让她觉得胃里隐隐发沉。她放下碗,挥了挥手:“下去吧,让我再歇会儿。”
翠儿如蒙大赦,连忙收拾好托盘,快步退了出去。走到廊下时,她扶着柱子,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她是苏婉柔早年从苏家带来的远亲,当年苏婉柔帮她葬了病逝的母亲,她一直感念这份恩情,可让她下毒害人,她还是怕得浑身发抖。可苏婉柔说了,若她不照做,就把她在乡下的弟弟卖到矿上做苦工,她只能硬着头皮干。
接下来的几日,翠儿每日都在补汤里加一点点巴豆霜。柳玉茹的身子渐渐垮了,起初只是觉得乏力、食欲不振,后来开始频繁呕吐,腹痛得直不起腰,脸色白得像纸。太医来诊脉,只说是“郁结伤脾,引发急病”,开了些养胃的方子,却没半点效果。
这日清晨,柳玉茹刚喝了两口补汤,就突然喷出一口黑血,身子一软,重重倒在梳妆台上,彻底没了意识。“娘娘!娘娘您怎么了?”翠儿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跑出屋,“快来人啊!正妃娘娘晕倒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个王府。萧景渊刚到书房,就被周福匆匆拦住:“王爷!不好了!正妃娘娘晕倒了,吐了血,太医说情况危急!”
萧景渊脸色一沉,立刻往澄瑞堂赶。刚进门,就看见太医正跪在床边,眉头皱得紧紧的,柳玉茹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唇泛着青紫色,气息微弱得像随时会断。
“怎么样?”萧景渊走到床边,声音带着几分凝重。
太医站起身,躬身道:“回王爷,正妃娘娘是中了毒!奴婢在药渣里发现了‘断肠草’的残渣,这草有剧毒,微量即可让人腹痛吐血,再晚些发现,怕是……”
“断肠草?”萧景渊瞳孔一缩,转身看向周福,“查!立刻查药渣的来源,看看是谁给正妃煎的药,最近谁接触过补汤!”
周福不敢耽搁,立刻让人把熬药的丫鬟和最近接触过补汤的人都叫来问话,又让人去药库查“断肠草”的领取记录。翠儿混在人群里,脸色惨白,眼神躲闪——苏婉柔昨日特意跟她说,若柳玉茹出事,就把“断肠草”的残渣混进药渣里,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查到沈清沅头上。
没过多久,去药库查记录的小厮匆匆回来,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神色慌张:“王爷!查出来了!最近只有侧妃娘娘领过断肠草,说是……说是给院里的丫鬟治湿疹,领了足足半两!”
“沈清沅?”萧景渊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之前沈清沅确实说过春桃得了湿疹,用草药外敷,可断肠草是剧毒,怎么会用来治湿疹?
“王爷,会不会是侧妃娘娘……”周福犹豫着开口,话没说完,却已点明了意思——沈清沅与柳玉茹素有矛盾,又领过断肠草,最有下毒的嫌疑。
此时,柳玉茹的陪嫁嬷嬷张妈突然跪在萧景渊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王爷!定是沈清沅害了我家娘娘!她早就看娘娘不顺眼,之前就用计脱罪,现在又用毒害人!求王爷为我家娘娘做主啊!”
周围的丫鬟婆子也开始窃窃私语,目光都带着怀疑,看向汀兰院的方向。李姬恰好赶来,也跟着附和:“王爷,沈侧妃最近势头正盛,说不定是怕娘娘解禁后夺回中馈权,才痛下杀手!”
消息很快传到汀兰院。沈清沅刚整理好给父亲的书信,就见春桃慌慌张张跑进来,脸色发白:“姑娘!不好了!正妃娘娘被人下毒晕倒了,太医在药渣里发现了断肠草,药库的人说……说您之前领过断肠草,现在所有人都怀疑是您下的毒!”
沈清沅手里的信纸“哗啦”一声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眼神里满是震惊——她确实领过断肠草,但只是为了研究它的药性,写进医案里,从未用过,怎么会出现在柳玉茹的药渣里?
“姑娘,咱们快去找王爷解释啊!”春桃急得直跺脚,“再晚些,王爷该信了那些人的话了!”
沈清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去找萧景渊,没有证据,只会越描越黑。她对春桃道:“别急,先去查清楚,最近谁接触过柳玉茹的补汤,尤其是翠儿——她是苏婉柔的人,说不定跟她有关。你悄悄去问澄瑞堂的小丫鬟,别让人发现。”
春桃刚要出门,就见两个侍卫走进院,神色严肃:“侧妃娘娘,王爷有令,请您即刻前往正厅,配合调查正妃娘娘中毒一事。在调查清楚前,还请娘娘不要离开正厅半步。”
沈清沅心里一沉——萧景渊还是怀疑她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对春桃和云芝道:“你们在院里等着,我去去就回。记住,别冲动,好好守着院子,等我消息。”
跟着侍卫往正厅走时,沈清沅能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有怀疑,有嘲讽,还有幸灾乐祸。她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知道,这一次的危机,比上次的假信事件更凶险,柳玉茹中毒昏迷,镇国公府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她,正一步步走进苏婉柔设下的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