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的风带了些暖意,汀兰院的海棠刚打了花苞,春桃正抱着萧瑾在廊下晒太阳,小家伙穿着太妃送的锦缎小袄,小手攥着个拨浪鼓,咯咯地笑个不停。沈清沅坐在一旁绣着肚兜,针脚细密,上面绣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是给萧瑾满百天准备的。
“姑娘,姑娘!”外院的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急色,“正妃娘娘……正妃娘娘醒了!太医刚去看过,说娘娘已经能说话了!”
沈清沅手里的绣花针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柳玉茹昏迷了近半年,竟在这个时候醒了。她放下针线,对春桃道:“把瑾儿抱回屋,让奶娘看着,我去正院看看。”
刚走到正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推开门,见柳玉茹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头发散在肩上,再没了往日明艳高傲的模样。她的贴身丫鬟翠儿跪在床边,手里捧着碗药,哭得肩膀都在抖。
“姐姐醒了,身子还虚,先把药喝了吧。”沈清沅走上前,声音温和,没有半分往日的针锋相对。
柳玉茹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她,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我爹……我爹他是不是死了?”她昏迷前虽不清醒,却隐约听见下人说“镇国公被抓”,如今醒来,府里安静得反常,再没了柳家旧人围着她转,心里早有了答案。
沈清沅没隐瞒,轻轻点头:“柳国公因谋反罪,三日前已被问斩。陛下念及姐姐不知情,未牵连于你。”
“谋反……”柳玉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怎么会谋反……他只是想让我在王府过得好一些……”她从前总仗着父亲的权势,在府里跋扈,觉得父亲能为她遮风挡雨,可如今才知道,那所谓的“遮风挡雨”,竟成了灭门的祸根。
翠儿在一旁哭着道:“娘娘,都是奴婢不好!之前林氏挑唆,奴婢还跟着传侧妃娘娘的闲话,还帮着柳国公传递消息……求侧妃娘娘饶了娘娘,饶了奴婢吧!”
柳玉茹抬手按住翠儿的肩,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糊涂,是我太想争那点后宅权,才连累了你,连累了整个柳家。”她看向沈清沅,眼神里没了往日的敌意,只剩疲惫和释然,“沈清沅,我知道你现在掌着后宅,瑾儿也成了世子,我没什么可争的了。我只求你,让我保留正妃的名分,在这正院里安分度日,往后再不插手府里任何事,也不跟你抢任何东西。”
沈清沅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没有半分得意,只觉得有些唏嘘——柳玉茹的争斗,说到底不过是想靠父亲的权势站稳脚跟,可权势没了,她也终于认清了现实。“姐姐放心,我不会夺你的正妃名分。”沈清沅拿起桌上的药碗,递到她面前,“你好好养身体,这正院还是你的,府里的份例也会按正妃的规矩给你,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柳玉茹接过药碗,滚烫的药汁滑过喉咙,却没觉得烫,只觉得心里的那点执念,终于随着药汁咽了下去。她一口喝完药,对沈清沅道:“谢谢你。之前我对你诸多刁难,是我不对,往后我不会再那样了。”
从正院出来,沈清沅正好碰到赶来的萧景渊。他刚从兵部回来,听闻柳玉茹醒了,便立刻过来看看。“她怎么样了?”萧景渊问道,语气里没多少波澜——他对柳玉茹,从始至终只有“正妃”的名分情分,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她想保留正妃名分,安分度日,不再插手后宅事务。”沈清沅把柳玉茹的话复述了一遍,“我已经答应她了。”
萧景渊点点头,握住她的手:“你做得对。柳家已经倒了,她翻不起什么浪,留着她的名分,也免得外人说咱们苛待旧人。往后后宅有你打理,我也放心。”
两人并肩往汀兰院走,春风吹过海棠枝,落下几片刚抽芽的新叶。沈清沅看着身边的萧景渊,又想起正院里失魂落魄的柳玉茹,心里忽然明白——深宅里的争斗,从来都不是靠权势就能赢的,只有守住本心,懂得进退,才能真正安稳。
回到汀兰院,奶娘正抱着萧瑾哄睡。小家伙睡得安稳,小眉头舒展开,像个小天使。沈清沅俯身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心里满是踏实——柳玉茹安分了,林氏被送走了,柳承业也伏法了,往后这王府,再也没了争斗的硝烟,她和萧景渊,还有萧瑾,终于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