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下的渝城大学，那场突如其来的骚动如同一颗丢进静谧湖水中的巨石，瞬间掀起了滔天波澜。
破碎的门框歪斜地挂在墙上，宿舍内一片狼藉，墙面上那些诡异的水渍和污痕像是无声诉说着什么可怕的故事。几个女生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嘴里念叨着“闹鬼”二字，尽管描述惊人一致，可内容却让人难以置信。更巧的是，那天晚上走廊上的监控偏偏因为“线路故障”，画面一片模糊雪花点点。最后，校方只能将这起事件归结为“集体幻觉”或者“恶作剧”，但私底下关于13栋414宿舍的传闻依旧如野火般蔓延开来，越传越邪乎。
张晓雯和其他几个女生被吓得不轻，连着几天都没来上课，请假回家休养去了。她们对那个夜晚的记忆支离破碎，只依稀记得不断滴落的冰冷水珠，地板上突然出现的诡异脚印，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还有……那道犹如从天而降的青色身影和随之飘散开来的奇异香气。至于更多细节，在极度恐惧与安魂香的作用下，早已模糊不清。
骆落成了众矢之的，每个人都盯着她要个说法。辅导员找她谈话，舍友们也在追问，就连平时没什么交集的同学也都凑过来看热闹。无奈之下，她只好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说是有个懂点民间方术的远房亲戚正好在附近听到动静赶来帮忙。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则推说自己当时吓傻了，啥也没看清。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总算是勉强过得去。校方为了平息事态，也乐得接受这个“民间高人协助解除集体恐慌”的版本，并且迅速派人修好了宿舍门，严禁学生们继续传播谣言。
可骆落心里清楚得很，事情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自打那晚之后，她总觉得身边多了些若有若无的目光。不是敌意的那种，反而更像是好奇的窥探。楼道里有人窃窃私语，课间有人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那个所谓的“远房亲戚”。甚至有一次在图书馆看书时，她忽然感觉到一道温和却又直击心灵的目光射过来，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抱着书本的身影匆匆消失在书架之间。
这种感觉让骆落浑身发毛，仿佛自己一夜之间被打上了某种莫名的标记。
几天后，她再次踏入了那条熟悉的小巷，推开404号杂货铺吱呀作响的木门。陈腐的气息混杂着极淡的炸鸡香味扑鼻而来，让她有种错觉，这里竟像家一样亲切，尽管这家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味道。
林默声正坐在柜台后面，面前摊开一本没有字迹的线装书，手里沾着朱砂，慢悠悠地在空白页上描绘着复杂的符文。听见门响，她抬起头扫了一眼骆落，眼神平静得仿佛昨晚刚完成了一场驱魔仪式似的。
“老板……”骆落走上前，声音带着几分局促不安，“那天晚上，谢谢你。”
林默声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这份感谢。随后，她放下手中的朱砂，悠闲地打起手语：
「门修好了？」
“修好了，学校派人修的。”骆落连忙回答。
「嗯。」林默声继续比划道，「那么，我们该算算账了。」
听到这话，骆落的心猛地一沉。
只见林默声拿出账簿翻到新的一页，上面已经写着一行字：
“甲辰年四月廿六日，子时，急赴渝城大学13栋414室。驱逐‘觅踪水傀’一只，解救生魂四缕。”
“耗‘雷击木屑’一撮，‘百年安魂香’一寸。”
她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百年安魂香”这几个字，接着写道：
“酬：‘百年安魂香’市价折算，黄金三钱。或，等价之物。”
写完后，她把账簿转向骆落，脸上挂着一副“童叟无欺，概不赊账”的表情看着她。
黄金三钱？！骆落瞪大了眼睛，差点没跳起来！她一个穷学生，哪来的黄金三钱啊？！
“老...老板……”她声音都开始发抖，“我……我没那么多钱……黄金更没有……”
林默声似乎早有预料，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她收起账簿，重新拿起那本无字书和朱砂，一边画符一边用手语淡淡回应：
「知道。」
「所以，从你工资里扣。」
「按你现在时薪，扣除基本生活费，大概……」 她稍作停顿，像是在计算什么，「需要在我这里打白工一百七十九年零四个月。」
骆落：“！！！”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一百七十九年？！她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是个问题！
“老板！这……”骆落欲哭无泪。
林默声抬眼瞥了她一下，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她放下朱砂，比划道：
「当然，还有一个选择。」
骆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什么选择？”
林默声的指尖划过无字书上那个复杂如迷宫般的朱砂符文：
「那只‘水傀’，并非无缘无故找上门的。它身上有非常强烈的怨念，而且明显有人为驱使的痕迹。它是被人故意引到你们宿舍的，目标应该是你。
「找出是谁干的，为什么这么做。
「这笔账，就算两清。」
骆落愣住了。
冲着她来的？还被人故意引来？为什么？她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因为在404号杂货铺工作沾染了什么麻烦？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上心头。
看着骆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林默声难得地多说了几句：
「你身上沾了铺子里的气息，一般阴物不敢靠近你。但那只水傀目的明确，行动有序，绝不是普通的游魂野鬼。」
「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或者，收了什么不该收的东西？」
特别的人？东西？骆落脑海中忽然闪过学校里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还有图书馆里那个匆匆离去的陌生学长……
她好像真的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面对林默声那双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骆落明白这不是玩笑，也不是讨价还价。这是她必须面对的问题。
深吸一口气，她使劲点了点头：“好！我会查的！一定查清楚！”
林默声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拿起刻刀和一块新木料，仿佛刚才只是谈成了一笔普通交易。
骆落却感到肩上的担子重了不少。她看了一眼柜台角落里那盏安静的煤油灯，又想起那晚宿舍里燃烧的安魂香。
一百七十九年的无偿劳动……
还是去揭开一个未知且充满危险的谜团？
看起来，她别无选择。
“老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安魂香……到底有多贵？”
林默声头也不抬，只是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骆落试探性地问道。
林默声摇了摇头。
“三千？”
继续摇头。
“难道……三万？！”骆落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林默声终于抬起头，用一种看着傻子的眼神望着她，然后慢条斯理地比划道：
「是三朝紫金沉檀，混合了鲛人泪、彼岸花芯、以及麒麟褪角磨成的粉，由宫廷制香大师秘法炼制，存世不足十柱。你说，值多少？」
骆落彻底闭上了嘴。
她决定，还是去查那个幕后黑手吧。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好像也比欠下这笔永远还不清的香火债要好那么一点点。
她默默地拿起抹布，开始擦拭货架，心里飞快盘算着从哪儿开始着手调查。
而林默声，则继续专注于手中的雕刻，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向上弯了一下。
磨练员工嘛，总是要下点本钱的。
更何况，那柱安魂香，其实只是她平时练手做的边角料罢了。
账嘛，当然要算得贵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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