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璃(林悦)在病榻上躺了三日,借着“失忆”的由头,让贴身丫鬟晚晴将大盛朝的朝堂格局、世家关系捋了个清楚。晚晴是自小跟在原主身边的,性子温婉却记性极好,说起这些秘辛时,声音压得极低,生怕错漏了什么。
“殿下,此次参选的公子共有二十七位,其中最出挑的除了镇国公家的世子,便是吏部尚书的嫡子。不过依奴婢看,他们背后都有陛下的影子,怕是想借着驸马之位……”晚晴话没说完,却已足够萧璃明白——这场选驸马,从头到尾就是皇帝萧御布的局,想把她这先帝唯一的血脉牢牢攥在手里。
萧璃指尖划过锦被上的鸾鸟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在现代见多了这种明争暗斗,想把她当棋子?得看她愿不愿意。
七日后,选驸马的日子到了。
公主府的校场被收拾得敞亮,两侧摆着百官的席位,萧御端坐主位,一身明黄蟒袍衬得他眉眼愈发深沉。萧璃身着石榴红宫装,缓步走出时,满场的目光都黏了过来——有好奇,有轻蔑,更多的是等着看她这位“荒唐公主”又要闹出什么笑话。
文试考诗赋策论,武试比骑射功夫。萧璃端坐观礼台,指尖轻点着扶手,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场中,实则在快速筛选。镇国公世子箭术精湛,却在拉弓时下意识瞥向萧御的方向;吏部尚书的儿子文采斐然,策论里却句句透着对皇权的依附……一个个,都是萧御的人。
晚晴在她耳边低语:“殿下,那位站在最末的,便是摄政王慕容晏。”
萧璃顺着晚晴的目光看去,心头猛地一跳。
男人身着墨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明明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却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他约莫二十五六岁,比萧璃这具身体的二十岁正好大五岁,眉眼深邃,下颌线利落分明,看人时眼神平淡无波,仿佛场中这场关乎皇室血脉的选婿大典,与他毫无干系。
慕容晏,大盛朝唯一异姓王。传闻他是先帝托孤之臣,手握重兵驻守北境,三年前回京摄政,硬生生压下了萧御刚登基时的朝堂动荡。他与皇室无半点血缘,却权倾朝野,连萧御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选驸马的名单里?
萧璃心中疑窦丛生,却在对上慕容晏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时,忽然有了主意。
武试最后一轮,镇国公世子射中靶心,引来一片喝彩。萧御看向萧璃,眼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施压:“皇姐,依你看,哪位公子更合心意?”
满场寂静,所有人都等着萧璃像从前那样,指着某个样貌出众的公子娇声应答。
却见萧璃缓缓起身,裙摆扫过石阶,一步步走下观礼台,径直穿过人群,停在了慕容晏面前。
她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声音清亮,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清:“本宫选他。”
指尖,稳稳指向慕容晏。
校场瞬间鸦雀无声,连风吹过旗帜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镇国公世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吏部尚书的儿子险些把手中的折扇捏断。百官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写满了震惊——长公主放着满场世家贵公子不选,竟选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这是疯了吗?
萧御端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青瓷杯沿在他指节下泛出白痕。他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皇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没人看清他此刻的怒意是为了什么——是气萧璃打乱了他的布局,还是气她选了那个连自己都要忌惮三分的慕容晏?
慕容晏终于有了反应,他垂眸看向眼前的红衣女子,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语气听不出情绪:“殿下,三思。”
“本宫的心思,从来清楚得很。”萧璃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她要的就是这种能与萧御分庭抗礼的力量,慕容晏是危险,但比起做萧御的棋子,她更愿意与虎谋皮。
她转向主位上的萧御,微微屈膝,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陛下,臣心意已决,非慕容王不嫁。”
萧御猛地将茶杯掼在案上,茶水溅湿了明黄的龙袍。他死死盯着萧璃,又扫过一旁面无表情的慕容晏,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此事……容后再议!”他甩下这句话,拂袖而去,明黄的身影消失在角门时,还能听见龙靴踏过石板的重重声响。
百官们这才如梦初醒,看着萧璃的眼神彻底变了——这位长公主,落水醒来后,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晚晴吓得脸色发白,拉了拉萧璃的衣袖:“殿下,您这是……”
萧璃回头,冲她安抚地笑了笑,目光再次落在慕容晏身上。男人依旧站在原地,墨色衣袍在风里微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似乎藏着比萧御更复杂的东西。
“摄政王,”萧璃声音轻了些,带着几分试探,“你,愿不愿意娶我?”
慕容晏沉默片刻,缓缓抬手,对着她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礼。
“臣,遵殿下谕。”
风吹过校场,卷起地上的尘土,也吹动了萧璃鬓边的流苏。她知道,从自己指向慕容晏的那一刻起,这盘棋,已经彻底乱了。而她与慕容晏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约,注定会掀起比选驸马更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