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驸马那日的风波尚未平息,第二日一早,宫里便来了旨意,召长公主萧璃即刻入宫。
晚晴为萧璃梳着发,指尖都在发颤:“殿下,陛下这时候召您入宫,怕是没什么好事。”铜镜里映出萧璃沉静的脸,她望着镜中那双属于“萧璃”的杏眼,此刻却盛满了来自林悦的冷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备车吧。”
入宫的马车里,萧璃闭目沉思。选慕容晏做驸马,本就是一步险棋。她赌的是慕容晏的权势能制衡萧御,赌的是萧御不敢轻易动与慕容晏绑定的自己。可昨日萧御摔杯而去的怒意,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那怒意太过汹涌,不似单纯的布局被打乱。
马车停在养心殿外,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晨雾:“长公主到——”
萧璃踏入殿内,檀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扑面而来。萧御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明黄的龙袍下摆垂落在青砖上,勾勒出紧绷的肩线。
“皇姐倒是好大的胆子。”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底的红血丝暴露了他彻夜未眠。
萧璃屈膝行礼,声音平静:“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吩咐?”萧御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龙袍上的金线在她眼前晃动,“朕倒想问问皇姐,昨日在校场说的话,是当真的?”
“臣所言,字字属实。”萧璃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闪躲,“臣心仪摄政王,愿嫁与他为妻。”
“心仪?”萧御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力道之大让萧璃疼得蹙眉,“皇姐忘了自己从前是如何痴迷于那些风流浪子的?如今倒学会说‘心仪’二字了?还是说,你根本是想借着慕容晏的势力,与朕抗衡?”
他的指尖冰凉,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的心思剖开来看。萧璃强忍着下颌的疼痛,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陛下若是这么想,也无不可。毕竟,比起做任人摆布的棋子,臣更想为自己选一条路。”
“放肆!”萧御猛地松开手,萧璃踉跄着后退一步,捂着下颌看向他。他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极力压制怒火,“慕容晏是什么人?他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你嫁给他,无异于与虎谋皮!你就不怕他日后……”
“日后如何?”萧璃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难道嫁给陛下属意的那些人,臣就能高枕无忧了?他们是陛下的眼线,是钉在臣身边的钉子,陛下心里难道不清楚?”
殿内陷入死寂,只有香炉里的香灰簌簌落下。
萧御盯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皇姐这落水一遭,倒是变得伶牙俐齿了。从前那个只会追着男人跑的萧璃,可不会说这些。”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从眉梢到唇角,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萧璃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正想开口,却听他忽然说道:“你若执意要嫁慕容晏,也不是不行。”
萧璃心头一紧,知道他必有后话。
“但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萧御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蛊惑,“你不是说自己忘了从前的事吗?那便让朕看看,这具身子,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
他的话没说完,可那眼神落在她身上,像毒蛇的信子,让萧璃胃里一阵翻涌。她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廊柱上,脸色瞬间苍白:“陛下!你疯了?”
“疯?”萧御一步步逼近,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愤怒,有偏执,还有一丝深藏的痛苦,“朕若不疯,又怎能容忍皇姐一次次挑战朕的底线?你以为朕愿意看着你嫁给别人?无论是谁,都不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萧璃心头剧震——原来他的怒意,根本不是为了皇权,而是……
“陛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攥得发白,“臣与陛下虽名为姐弟,却无半点血缘。陛下这般说辞,若是传出去,怕是于礼不合。”
“礼?”萧御嗤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滚烫,“从朕被先帝收养,住进这皇宫起,朕就没信过什么礼!萧璃,你是先帝唯一的血脉,是这大盛朝最尊贵的长公主,你只能属于朕!”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萧璃却只觉得荒谬又心惊。她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手,声音冷硬:“陛下若是不答应臣的请求,直说便是,何必用这种方式羞辱人?”
“羞辱?”萧御的眼神暗了暗,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内殿拖去,“朕只是想让皇姐记起来,你是谁的人。”
“放开我!”萧璃挣扎着,可男女力气悬殊,她被他拽着跌跌撞撞地进了内殿。锦帐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让她愈发恐慌。
萧御将她按在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是要嫁慕容晏吗?只要你现在脱了衣服,让朕看看你这身子是否还如从前般听话,朕就允了你的请求。”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刺穿了萧璃最后的尊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个在人前温文尔雅的皇帝,此刻竟露出如此狰狞的面目。
“陛下这是在逼迫臣?”萧璃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是又如何?”萧御的目光紧锁着她,“你选吧,是要慕容晏,还是要守住你的清白。”
萧璃看着他眼底的偏执,忽然明白了。他根本不是在羞辱她,而是在赌,赌她不敢,赌她会因为顾及名节而放弃慕容晏。可他忘了,她不是原来的萧璃。
深吸一口气,萧璃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衣襟。锦带被她一根根解开,石榴红的宫装顺着肩膀滑落,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肩头。
萧御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眼神像燃烧的火焰,死死盯着她裸露的肌肤。
就在这时,萧璃忽然抬眸,眼神锐利如刀:“陛下满意了吗?”
她的目光太过冰冷,像一盆冷水浇在萧御头上。他看着她毫无波澜的脸,看着她眼中的嘲讽与决绝,一股无名火猛地冲上头顶。
“不满意!”他低吼一声,猛地俯身,狠狠咬在她的肩膀上。
“唔!”剧痛传来,萧璃疼得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咬得极深,像是要将她的皮肉咬下来一般,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强忍着没有尖叫,只是死死地盯着帐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这个男人,是疯子。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才松开嘴。他看着她肩膀上那圈深可见血的牙印,血迹顺着肌肤滑落,染红了衣襟。那抹刺目的红,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
一丝悔意悄然爬上心头,他下意识想伸手去碰那伤口,却被萧璃猛地躲开。
“陛下现在可以答应臣的请求了吗?”萧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她缓缓坐起身,将滑落的衣襟拉起来掩住肩膀,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臣已经如陛下所愿,现在,该陛下履行承诺了。”
萧御看着她肩头的伤,又看着她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密密麻麻地疼。他刚才做了什么?他竟然……
“你……”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萧璃站起身,整理好凌乱的衣衫,尽管肩膀传来阵阵剧痛,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臣告辞。”她福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仿佛刚才那个被咬得鲜血淋漓的人不是她。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萧御猛地一拳砸在床榻上,锦被上瞬间印出一个深色的拳印。他看着那抹消失在殿门口的石榴红,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后悔,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他终究,还是没能留住她。
萧璃走出养心殿时,阳光正好,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晚晴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肩头渗出的血迹,吓得魂飞魄散:“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萧璃按住她颤抖的手,声音平静,“备车,回府。”
马车缓缓驶离皇宫,萧璃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肩膀的疼痛提醒着她刚才的屈辱,也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慕容晏,这个她选中的盟友,或许真的是她在这波诡云谲的王朝里,唯一的生路。
而她与萧御之间,从今日起,便只剩下无法逾越的鸿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