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结束铃响,像是一道赦令,瞬间将整个校园从紧绷的沉默中解放出来。喧嚣和欢呼几乎要掀翻屋顶,寒假正式开始了。
林至辰收拾好笔袋,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冷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接下来的日子,似乎会变得很长,也很安静。
这种安静在家里的体现尤为明显。
父亲楚玄似乎公司年底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待在家里的时间肉眼可见地变多。于是,林至辰的寒假生活就变成了——每天在自家老爸林烨极度嫌弃的目光中,艰难地把他那位大型人形挂件父亲从老爸身上“撕”下来。
“老婆——你看小至他又瞪我!”楚玄会假惺惺地抱着林烨的腰告状,脑袋埋在人家颈窝里蹭,像只耍赖的大狐狸。
林烨通常面无表情,只会用手里的书或者文件不轻不重地敲一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起来,重”
“不起不起,冬天就是要把老婆当暖炉……”楚玄抱得更紧,还得意的朝林至辰眨眨眼。
林至辰:“……”他通常会选择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现场,或者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精准地砸向父亲的后脑勺。
偶尔,他也会被父亲以“家庭活动”为名,硬拉出去。比如被拖去逛人头攒动的年货市场,楚玄一手挽着满脸写着“莫挨老子”但最终还是妥协了的林烨,另一只手非要搂着林至辰的肩膀,美其名曰“防止走丢”。实际上就是他自己看什么都新鲜,挤进去买一堆华而不实的零食和小玩意儿,最后大半都塞给了林至辰。
又或者是在某个下雪的清晨,楚玄会突然兴奋地冲进他房间,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非要全家一起去堆雪人。结果往往是林烨抱着手臂站在廊下,看着楚玄像个大孩子一样滚雪球,而林至辰则被父亲塞了一把扫帚当雪人的手,父子俩在冰天雪地里忙活半天,最后堆出一个歪歪扭扭、丑得别具一格的雪人。楚玄还会得意地掏出手机三百六十度拍照发朋友圈,配文:“和老婆儿子爱的结晶!”
林至辰看着那个丑雪人,再看看身边笑得毫无形象的父亲和廊下虽然嫌弃但眼神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笑意的老爸,偶尔会觉得,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
当然,寒假也不全是家庭的“温情”时光。
程覃的电话和信息几乎没断过,像另一个版本的闹钟。
“粉毛!出来打球!体育馆开了!” “喂喂喂!新街口那家游戏厅搞活动,币便宜一半!速来!”
“下雪了看到没!打雪仗啊!我叫了几个人,公园集合!”
十次邀请里,林至辰会拒绝掉七八次。但架不住程覃那股死缠烂打的劲儿,偶尔也会被拉出门。
通常是程覃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拖到目的地,然后自己玩得满头大汗,咋咋呼呼。林至辰就站在一边,或者坐在旁边,手里有时会被程覃塞一瓶冰饮料,或者一堆游戏币。他看着程覃和其他人抢球、打闹、在游戏机前大呼小叫,觉得自己像个误入别人热闹世界的旁观者。
但程覃总会时不时地凑过来,把赢来的毛绒玩具塞给他,或者输了游戏找他吐槽,又或者只是单纯跑过来,汗津津的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嚷嚷着“粉毛你咋不动弹啊!出来玩有点活力行不行!”
这种时候,林至辰会觉得那份吵闹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寒假的日子就像融化的雪水,看似缓慢,实则不经意间就流走了。
窗外有时是晴空,有时飘着细雪。
家里有父亲永不降温的黏糊和老爸无声的纵容。门外是程覃随时会响起的、充满活力的召唤。
一切看起来平静,甚至染上了一点冬日特有的、慵懒的暖色调。
林至辰偶尔坐在窗边看书,或者看着父亲和老爸在客厅里一个闹一个静的画面,会觉得这个冬天大概就会这样平稳地过去。
他还没有察觉到,那些看似寻常的相处和无意间播撒的善意,正在悄无声息地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温暖的表象之下,暗流早已开始涌动,只等一个时机,便会将这份平静彻底撕裂。
温柔的陷阱,早已布下。而他,正站在陷阱的中
——
寒假像一场被按了快进的电影,晃眼就结束了。
高二下学期的第一天,空气里还带着点料峭的春寒,但校园已经被重新注入喧闹的活力。林至辰踩着熟悉的路走进教学楼,还没走到班级门口,一个身影就如炮弹般发射过来,精准地扑到他身边。
“粉毛!粉毛!救命啊!我作业一个字都没动!快借我抄抄!马上要交了!”程覃鬼哭狼嚎地喊着,手臂极其自然地环过林至辰的肩膀,另一只手却已经无比熟练地拉开了林至辰的书包拉链,精准地摸出了那本工整干净的寒假作业本,拿在手里疯狂摇晃着问道,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惯犯。
林至辰被他晃得头晕,目光瞥向自己那又被轻易攻破的书包,额角隐隐抽动。他无语地看向身边这个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地抱大腿的家伙,声音没什么起伏:“你都已经拿在手上了……还问我?”
程覃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哈哈!这不怕你不给嘛!谢了啊兄弟!回头请你吃好吃的!”说完,他抓着作业本,像阵风一样嗖地窜回自己的座位,埋头就开始奋笔疾书,速度快得惊人。
林至辰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把书包放好,忽然觉得有点饿,想起早上为了赶时间没吃早饭,便转身又出了教室,朝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小卖部门口人不多。他熟门熟路地打开冰柜,拿了根抹茶味的冰棍。撕开包装纸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墙根下靠着的一个身影。
是许然。
他依旧是一身低调的校服,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和清晰的侧脸线条。他微微歪着头,正小口小口地吃着一根草莓味的冰棍,眼神放空地看着远处,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林至辰能感觉到,在他看过去的那一刻,许然的视线似乎极快地、不着痕迹地从他身上扫过。那目光不像程覃那样充满咋咋呼呼的热情,而是一种安静的、甚至是带着点审视意味的打量,从头到脚,细微而迅速。
许然咬冰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双略显阴郁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林至辰的腰侧,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里,上次体育课时被他用力扶住过。
他极轻地嘟囔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刚刚好……”
三个字,没头没尾,含义模糊。
说完,他便收回了目光,继续专注地吃着自己的冰棍,仿佛刚才那句低语和那瞬间的打量从未发生过。
林至辰隐约觉得许然好像看了自己一眼,但对方的表情太过平静自然,他也没多想,只当是巧合。他咬了一口自己的冰棍,清苦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暂时压下了那点饥饿感。
他转身往回走,没有看到身后,许然在他转身之后,缓缓抬起头,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教学楼门口。
许然才低下头,看着手里快要融化的草莓冰棍,伸出舌尖轻轻舔掉顶端粉色的糖水。
墙角的阴影落在他身上,明明灭灭。
刚刚好……什么呢?
是冰棍的甜度刚刚好?
还是那天扶住的腰,纤细柔韧的弧度,以及猝不及防跌入他怀抱时的重量……
刚刚好。
——中午的放学铃响过,大部分学生都涌向了食堂。林至辰却拎着一个沉甸甸的保温便当盒,逆着人流,走上了教学楼通往天台的楼梯。
今天老爸林烨难得有空,给他准备了超份量的爱心便当,菜色丰富,他一个人估计都吃不完。食堂太吵,他想着找个清静地方慢慢吃,天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推开天台那扇沉重的铁门,带着点凉意的春风立刻拂面而来。视野豁然开朗,天空湛蓝。
然而,林至辰的脚步却在门口顿住了。
天台的围墙边,一个清瘦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倚靠着水泥护栏。黑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几缕,手里拿着一根快要吃完的草莓味冰棍。
是许然。
许然似乎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有些意外地微微侧过头。他习惯了一个人独占这片清净之地,很少会遇到其他人,更没想过会在这里碰到林至辰。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都带着一丝诧异。
林至辰停下脚步,沉默地看了那个背影三秒。(心想:这家伙……又吃冰棍?天天把这当饭吃,肚子不会痛吗?)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着许然的方向走了过去。脚步很轻,直到在许然身边不远处站定。
许然看着他走近,没有说话,眼神里带着惯有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林至辰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打开了手里的便当盒盖子。
瞬间,浓郁的饭菜香气扑鼻而来——玉子烧的甜香,煎肉的焦香,还有清爽蔬菜的味道——一下子冲散了空气中冰冷的甜腻。
许然几乎是下意识地扭过头,视线落在了那盒看起来就无比诱人的便当上,然后又抬眼看了一下身边面无表情的林至辰。
就在这时,林至辰忽然拿起筷子,动作自然却又出人意料地夹起一块金黄诱人的玉子烧,直接递到了许然的嘴边。
“不客气……”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顺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许然彻底愣住了,眼睛瞬间瞪得圆溜溜的,像是受惊的猫,嘴里还无意识地含着一小截冰棍棍子。他完全没料到林至辰会主动走过来,更没想到他会……直接喂到自己嘴边?
他呆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玉子烧,又看看林至辰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格外认真的脸,一时间忘了反应。
林至辰举着筷子,耐心地等着,没有催促。
好几秒后,许然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极其缓慢地、有些迟疑地张开了嘴。
林至辰顺势将那块玉子烧送进了他嘴里。
温热的、带着恰到好处甜味的蛋香瞬间在口腔里化开,和之前冰棍的冰冷甜腻完全不同,是一种扎实而温暖的抚慰。
许然默默地咀嚼着,垂下了眼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林至辰瞥见他拿着冰棍的手指上沾着黏腻的糖水渍,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似乎有点嫌弃。他自己也夹起一口饭送进嘴里,吃了几口后,又很自然地夹起一块煎得香喷喷的肉,再次递到许然嘴边。
许然这次没有太多迟疑,只是抬眼看了看他,便顺从地张嘴接受了投喂。
于是,天台上出现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两个都沉默寡言的男生,一个靠着围墙,一个站在旁边。一个安静地吃着,另一个则时不时地自己吃两口,然后极其自然地夹起菜喂过去。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春风掠过耳畔的声音,和便当盒里渐渐减少的食物。
许然嘴里的冰棍早就忘了吃,慢慢在手里融化滴落。
而林至辰看着对方乖乖接受投喂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冰棍而产生的、莫名其妙的操心,似乎也减轻了一点。
温柔的陷阱,往往始于一些看似无心甚至嫌弃的举动。
却足以让某些蛰伏的偏执,悄然滋生。
从天台下来,林至辰手里拿着空了的便当盒,胃里暖烘烘的,心情也难得地有些松弛。他沿着安静的走廊往班级走,准备把便当盒放好。
就在经过一个通往废弃露台的拐角时,他脚步顿住了。
只见叶修蜷缩在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脑袋歪向一边,竟然就那么睡着了。他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呼吸均匀,看起来睡得很沉。他的一条腿随意地伸着,旁边地上躺着他那台屏幕已经变成“Game Over”页面的游戏机,显然是玩到没电或者太累,直接就在这里睡着了。
这个角落平时几乎没人会来,偏僻又安静,也难怪叶修会选在这里补觉,完全不怕被人看见尴尬。
林至辰看着他那副毫无防备、甚至有点可怜兮兮的睡姿,又看了看窗外吹进来的、带着凉意的风。他沉默地站了几秒。
然后,他没什么表情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那件带着他常用的、淡淡椰子味沐浴露香气的白色外套。
他走过去,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有点随意地将外套甩到了叶修身上,盖住了他的大半个身体。
“别着凉……”
他丢下这么一句没什么温度的话,甚至没等对方有任何反应,便拿着他的空便当盒,转身就走了,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叶修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和动静弄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视野先是模糊了一下,然后才聚焦到盖在自己身上的白色外套上。
他愣了好几秒,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抓起那件外套,鼻尖瞬间被一股干净又清爽的、淡淡的椰子奶香包裹了——是林至辰身上常有的味道。
叶修抱着那件还残留着体温和香气的外套,睡意一下子跑了大半。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白色布料,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把脸埋进去,轻轻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味道很好闻,让他莫名感到安心和……贪恋。
他最终没有把外套拿开,而是像抱着什么宝贝一样,重新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把带着林至辰气息的外套裹紧,再次闭上了眼睛,这次睡得似乎比之前更沉了。
然而,叶修这无意识的、轻轻嗅闻外套的小动作,却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另一双眼睛里。
天台那扇沉重的铁门后,许然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融入了阴影之中。他面无表情,目光透过门缝,精准地捕捉到了楼下拐角处发生的一切——从林至辰脱下外套,到甩给叶修,再到叶修醒来后抱着外套轻嗅的模样。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许然那双总是没什么波澜的眼睛,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一下。
他沉默地转过身,重新走回天台栏杆边,背对着楼下发生的一切。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之前拿过冰棍、已经被湿巾仔细擦拭过的手指,眼神却比刚才更加黯淡。
春风依旧吹拂着他额前的发丝,远处是城市的喧嚣和蓝天。
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许久,才极轻地嘟囔了一句,声音低得像是要被风吹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和……失落?
“对谁都这样吗……”
——
下午放学的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静止魔法,走廊瞬间被喧闹和流动的人群填满。
林至辰正低头收拾书包,一个身影有些迟疑地停在了他的桌旁,挡住了些许光线。
他抬起头,是叶修。对方依旧微低着头,过长的刘海让人看不太清表情,但他手里正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件熟悉的白色校服外套,叠得……嗯,至少努力想叠整齐过。
“还给你……”叶修的声音很低,带着他特有的、有点含糊的黏腻感,像是鼓了很大勇气才把这三个字说完整。他将外套递了过来。
林至辰接过外套,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对方微凉的指尖,叶修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了手。
“嗯。”林至辰点了点头,并没多想,随手将外套塞进了书包里。那件外套上除了他自己常用的那股干净椰子味,似乎还沾染上了一点极淡的、陌生的甜香,像是清甜的石榴果香,大概是叶修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林至辰拉好书包拉链,没再多言,转身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他习惯在放学后人少的时候去看会儿书。
叶修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接过外套时的触感。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从叶修身后不远处走过。
是许然。
他手里拿着半根草莓冰棍,面无表情,目光冷淡地扫过站在原地发呆的叶修,又瞥了一眼林至辰离开的方向。他精准地捕捉到了那瞬间空气中极淡的、交织在一起的椰子和石榴的香气。
许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冷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冰棍,然后迈开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他的目标明确,步伐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叶修几乎是在许然从他身后走过的瞬间就察觉到了。那种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气息让他非常不适。他猛地抬起头,看着许然毫不犹豫追着林至辰而去的背影,原本有些飘忽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他几乎能猜到许然想去干什么。
一股莫名的焦躁和憋闷猛地涌上心头,像藤蔓一样紧紧缠住了他的心脏。他想跟上去,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
最终,他只是死死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盯着图书馆方向看了几秒,猛地转身,低着头,快步走回此刻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
砰!
教室门被有些用力地关上。
叶修一言不发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从桌洞里拿出游戏机,手指用力到几乎要按碎按键地疯狂操作起来。屏幕上的小人疯狂打斗,爆发出激烈的音效,却丝毫无法宣泄他内心那股越积越多的、酸涩又无力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没立场跟上去。
但他就是……很不爽。
图书馆里,林至辰刚找到一本想看的书,在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便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林至辰抬起头,看到了许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漂亮却冷淡的脸。
许然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仿佛只是恰好也选中了这个位置,然后自顾自地翻开了一本……看起来深奥无比的编程书。
安静的图书馆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和一种无声的、逐渐弥漫开的微妙张力。
——放学后,人流渐渐散去,林至辰背着书包独自往家走。走了一段,他隐约觉得身后有人,回头一看,许然正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林至辰停下脚步,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跟着我干什么?”
许然也停了下来。他185的身高需要微微低头才能直视183的林至辰。听到问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吐出两个字:“顺路”
这两个字说得平平板板,连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顺不顺路,他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林至辰看了他两眼,没再追问。只要对方不像程覃那样咋咋呼呼地扑上来勾肩搭背,他倒也懒得管。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算是默认了身后这个沉默的“尾巴”。
许然也没再靠近,就这么维持着几步的距离,安静地跟在后面,像是林至辰一道无声的影子。
一直走到林至辰家楼下,林至辰才再次停下,出于礼貌,回头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句:“谢了”
许然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看着林至辰转身走进楼门,这才转身离开。
林至辰刚进家门,换好鞋,就听见父亲楚玄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小至~可以啊,今天换了个新同学送你回家?天天不重样,看来你这魅力随我啊”
林至辰无语,懒得搭理他,目光直接投向正在厨房倒水的老爸林烨:“我饿了”
林烨放下水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什么都没问,转身就系上围裙开始准备做饭。
林至辰立刻绕开沙发上那个看戏的父亲,一头扎进了浴室,很快,里面就传出了哗啦啦的水声。
——林至辰洗完澡,浑身冒着温热的水汽。他站在蒙着一层水雾的镜子前,随手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粉色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和颈侧,还在滴水。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双随了父亲楚玄的、略显清冷的深青绿色瞳孔,又看了看镜子表面凝结的水珠。不知怎么,他顺手拿起了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随意地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只围了条浴巾在腰间,露出线条流畅的薄肌胸膛和手臂,皮肤因为热水澡泛着淡淡的粉。湿漉的粉发,深邃的绿瞳,镜面上模糊的水珠……整个画面带着一种慵懒又极具冲击力的美感。
他点开那个名叫“悠闲的粉毛”的社交软件账号,这是他很久以前注册的,几乎没发过什么。他把刚拍的照片传了上去,配了句极其简单的文字: 「洗个热水澡」
然后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完全没再多看一眼。他换上舒适的睡衣,拿起吹风机嗡嗡地吹干头发,然后就去餐厅吃老爸做好的饭了。
他丝毫不知道,他这条随意发出的动态,在他那拥有几十万粉丝(大部分都是因为多年前那张火爆网络的“十岁扎小揪揪戴眼镜”的童年照而关注他、并常年处于“考古”状态的粉丝)的账号里,投下了一颗怎样的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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