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放学后诡异的对峙之后，林至辰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了质。
那种被无形目光时刻包裹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本加厉。无论他走到哪里，总能精准地捕捉到来自不同方向的视线——程覃毫不掩饰的热切关注、叶修阴沉执拗的偷偷凝视、以及许然冰冷沉默的悄然打量。
他们像是约好了一般，开始以各种理由出现在他身边。
课间，他刚拿出下节课的课本，程覃的大嗓门就会立刻在耳边响起：“粉毛！这题怎么做？快教教我！”紧接着，手臂就会极其自然地缠上来，几乎半个人挂在他身上，宣示主权般扫视四周。
而叶修，则会沉默地坐在不远处的位子上，手指用力地捏着游戏机，指节泛白，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程覃接触林至辰的部位，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有时，林至辰的桌上会突然出现他喜欢的牌子的抹茶糖或椰奶，没有署名，但他能感觉到那双在刘海后注视着他的眼睛。
许然的方式则更隐晦，也更让人难以招架。他总会在最“恰到好处”的时间出现。比如当林至辰被程覃缠得有些不耐烦时，许然会面无表情地经过，“不小心”碰掉程覃桌上的书，或者直接用一句冷冰冰的“老师找你”打断程覃的喋喋不休。他会默不作声地将一瓶冰水放在林至辰手边，取代那些甜腻的饮料，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留下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背影。
这三种截然不同的“好意”和“靠近”，像三堵不断合拢的墙，将林至辰困在中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试图回避，试图拒绝，但他的冷淡和疏离似乎只会刺激到他们，让他们的行为变得更加密集和具有压迫性。
一场围绕林至辰的、无声的偏执围城，已然形成。而他，正是这座围城里无处可逃的囚徒。
像一根被越绷越紧的弦，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林至辰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块被三方势力反复拉扯、争夺的领地，每一方都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在他身上烙下印记，将他拖入自己的阵营。
课间十分钟是看不见硝烟的主战场。
程覃永远是最高调、最直球的那一个。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林至辰，手臂极其自然地圈住他的肩膀，像宣告所有权一样，大声嚷嚷着晚上要去哪里吃，新出了什么游戏，试图用噪音和热情填满林至辰所有的注意力空隙，将其他两人隔绝在外。他的争夺，是阳光下的圈地，轰轰烈烈，不容忽视。
“粉毛！别理他们，哥带你去吃好的！”他常常这样说着，眼神挑衅地瞥向另外两个方向。
叶修的争夺则沉默而阴郁。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总是出现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方式是将自己觉得好的东西——一瓶林至辰常喝的椰奶，一包昂贵的进口抹茶糖，甚至是一个他熬夜通关后觉得林至辰会喜欢的游戏卡带——默默塞进林至辰的抽屉或书包里。
他不说话，只是用那种固执的、带着强烈渴求的眼神死死盯着林至辰，仿佛在用全部意志力祈祷对方能接受这份“馈赠”，并只接受他一个人的。他的争夺，是沉默的献祭，偏执而令人不安。
而许然，他的方式最为微妙，也最难招架。他总在林至辰被程覃缠得微蹙起眉，或是被叶修盯得后背发凉时，“恰好”出现。他可能会“不小心”碰掉程覃桌上的书，或者用一句冷冰冰的“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打断令人不适的氛围。
他会不动声色地递上一瓶冰水，换掉那些甜腻的饮料，然后留下一个难以捉摸的眼神和清冷的背影。他的争夺，是精准的切割和替代，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和掌控感。
林至辰被这三种截然不同的“好意”裹挟着，几乎喘不过气。他试图冷淡，试图回避，但他的每一次拒绝和皱眉，似乎都只会刺激对方采取更密集、更激进的“行动”。他像被困在无形的围城里，四周是高墙，找不到出口。
这种令人窒息的压力在一天放学后达到了顶峰。
三人再次如同约好一般，将他堵在了教室后门。程覃勾着他的肩说要一起去网吧，叶修默默递上一张新的游戏卡，许然则冷着脸站在另一侧，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我说了，我今天哪都不去！”林至辰终于忍无可忍，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微微颤抖，他猛地挥开程覃的手，推开叶修递过来的东西，视线扫过三人，“你们能不能离我远点！”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程覃脸上的笑容僵住，错愕地看着他。叶修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手指蜷缩，眼神里瞬间涌上被拒绝的痛苦和一丝扭曲的疯狂。许然的目光则彻底冷了下来，像结了一层冰。
林至辰趁他们愣神的瞬间，低着头，几乎是逃跑般冲出了教室，将那片令人恐惧的沉默和各方晦涩不明的目光狠狠甩在身后。
他以为自己暂时逃离了。
却不知道，他那句“离我远点”，尤其是对叶修递出东西的挥手拒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叶修心底那头名为占有欲的困兽。
深夜。林至辰心烦意乱地从便利店出来，想买瓶水冷静一下。走在回公寓那条僻静的小路上，他只顾着埋头想心事，丝毫没注意到身后阴影里，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跟随。
就在离家不到百米的巷口，旁边垃圾桶的阴影里猛地窜出一个人！一条拿着湿毛巾的手臂以惊人的力道从身后勒住他的脖颈，一块刺鼻的湿布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林至辰惊恐地瞪大双眼，拼命挣扎，双手去掰扯那条铁箍般的手臂，双腿乱蹬。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那刺鼻的气味疯狂地涌入鼻腔，迅速剥夺他的力量和意识。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艰难地侧过头，借着微弱的路灯光，终于看清了袭击者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布满血丝，里面翻滚着痛苦、爱恋、以及一种彻底失控的疯狂。
是叶修！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只看我……”叶修颤抖着、带着哭腔的呓语，成了林至辰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意识像是从深海里艰难地浮上来，后颈和鼻腔残留的刺痛与异味让林至辰猛地清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房间很暗，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幽蓝光和厚重窗帘缝隙里透出的微弱天光勾勒出大致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甜腻的石榴沐浴露香气，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动了动，心瞬间沉到谷底——他的手腕和脚踝被柔软的毛巾仔细地包裹束缚着，虽然不至于疼痛，却有效地将他禁锢在了这张床上。
恐慌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房间不大，墙上贴满了游戏海报，地上散落着各种游戏卡带和主机线材，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巢穴。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床尾的电脑椅上。
叶修就坐在那里，背对着他，身影融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屏幕上是暂停的游戏画面，幽光映出他有些单薄的肩膀。
“叶修！”林至辰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沙哑，“你疯了？！放开我！”
那个背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狠狠刺伤。椅子缓缓转动，叶修转了过来。
他的脸色在屏幕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睛红肿，像是哭过，又像是很久没睡。但那眼神却让林至辰感到彻骨的寒意——那里面翻滚着一种极度委屈、近乎崩溃的悲伤，却又混杂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的占有欲。
“你醒了……”叶修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却又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颤抖，“饿不饿？渴不渴？我买了你喜欢的抹茶味蛋糕，还有椰奶……”
他像是完全没听到林至辰的质问，自顾自地说着，甚至站起身，拿起床头柜上早已准备好的点心和饮料，想要喂给他。
“我不吃！叶修！你到底想干什么！放开我！”林至辰猛地偏开头，躲开他递过来的食物，厉声喝道。
叶修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那点卑微的温柔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深深刺痛后的扭曲和阴郁。他慢慢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低下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理解的痛苦，“为什么总是这样……我对你不好吗？我把所有我觉得好的都给你了……为什么你还是要推开我？为什么你宁愿对程覃笑，宁愿让许然碰你，都不肯好好看看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逐渐失控，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至辰，像是被困在陷阱里绝望挣扎的幼兽，却又露出了獠牙。
“我那么喜欢你……从你把这个鸡腿给我的时候就喜欢了……你明明也会对我好的，为什么不能只对我一个人好？！”他几乎是嘶吼着，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但眼神却偏执得令人害怕。
“喜欢不是这样的！叶修！你这是绑架！是犯法的！”林至辰试图让他清醒。
“犯法？”叶修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歪着头，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天真的残忍，“可是放你走，你就会去找别人了……你那么耀眼，他们会把你抢走的……我不能让任何人抢走你。”
他慢慢靠近床边，伸出手，似乎想触摸林至辰的脸，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眷恋。
林至辰厌恶地往后缩。
叶修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那点可怜的委屈和悲伤被一种冰冷的阴鸷取代。
“你不听话……”他轻声说，语气甚至算得上平静，却让林至辰毛骨悚然，“不听话的话，就只能待在这里了。哪里也不能去。”
“直到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人为止。”
他说着最温柔的话，做着最疯狂的事。那双刚刚还流着泪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偏执和掌控欲。
温柔的假面彻底撕下，露出内里阴暗、病态、却又绝望挣扎的困兽本质。
林至辰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叶修，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知道，麻烦大了。
——
林至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或许是被那甜腻的石榴香气熏得昏沉，或许是极度的恐惧和疲惫最终压垮了神经。
他是被一种沉重冰冷的触感惊醒的。
睁开眼，依旧是那个昏暗的、充满游戏海报和电子设备光亮的房间。但下一秒，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的右手腕和左脚踝上，分别多了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环——是手铐和脚镣！冰凉的金属紧密地贴合着皮肤，另一端则被长长的链条锁在沉重的床脚上。链条的长度经过精心计算，刚好允许他在床铺和 相连的的狭小卫生间范围内活动，像一只被彻底锁住的珍稀动物。
而他身旁，叶修正侧躺着，面对着他，手臂小心翼翼地环过他的腰，脑袋抵着他的肩膀，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沉。他睡着的模样甚至带着点孩童般的无害和依赖，与他醒来时那种偏执疯狂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极具反差的画面让林至辰胃里一阵翻腾。他猛地想抽回手，金属链条立刻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叶修几乎是瞬间就惊醒了。他睁开眼，看到林至辰惊恐愤怒的眼神和挣扎的动作，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受伤，但很快被一种固执的温柔覆盖。
“你醒了……”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手臂却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像是在确认所有物的存在，“饿了吗？我煮了粥。”他仿佛完全没看到那副显眼的镣铐，或者说，他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安排。
“放开我！叶修！你把我当什么了？犯人吗？！”林至辰用力挣扎，手腕被金属磨得生疼。
叶修看着他挣扎，眼神暗了暗，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心疼，又像是某种扭曲的满足。他伸出手，不是去解开镣铐，而是轻轻抚摸着林至辰被磨红的手腕，动作轻柔得可怕。
“对不起……弄疼你了……”他低声嘟囔，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歉意，仿佛只是在为不小心磕碰了对方而道歉，“但是……不这样的话，你会跑的。”他抬起眼，眼神再次被偏执占据，“你跑了，我就找不到你了……我不能让你离开我。”
他说着，竟然俯下身，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在那被镣铐磨红的皮肤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林至辰浑身一僵，一股恶寒顺着脊椎爬升。这种极端扭曲的“温柔”比直接的暴力更让人毛骨悚然。
而与此同时，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林至辰失踪了”
第一天没来上课，程覃还以为他生病了。但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放学后他去林家询问，得到的是林至辰昨晚并未回家的消息。
程覃瞬间就炸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最近围绕在林至辰身边那诡异的气氛和另外两个心思叵测的家伙。
“妈的！肯定是出事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开始疯狂地四处寻找。他几乎翻遍了学校所有角落，闯进网吧和游戏厅，抓着所有可能认识叶修或许然的人逼问。他的焦急和愤怒毫不掩饰，整个人处于一种易燃易爆的状态，但却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许然则显得冷静得多，但那双冰冷的眼睛里也结满了寒霜。他没有像程覃那样漫无目的地嘶吼寻找，而是动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他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复杂的界面，指尖飞快地敲击键盘，试图追踪林至辰手机最后消失的信号位置，或者调动附近的监控录像。
他的眉头紧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甚至主动找到了焦头烂额的程覃，冷冰冰地交换了有限的信息，两人第一次达成了短暂且极不稳定的“停战协议”，目标一致——找到人。
然而，叶修的准备工作做得超乎想象的好。他那个家，本身就像一個精心打造的堡垒，隔音极好，位置僻静。他切断了林至辰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并且似乎早有预谋地规避了所有可能的电子追踪。他就像一只将最珍贵的宝物拖回巢穴最深处的穴居动物，小心翼翼地将所有入口堵死，拒绝任何光线的窥探。
整整一个星期。 外面找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 里面却是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扭曲的“二人世界”。
叶修极尽所能地“照顾”着林至辰，准备他喜欢的食物和饮料，给他看自己收藏的游戏和漫画，甚至会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床边，和他分享自己通关的游戏录像，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林至辰根本听不懂的游戏术语和剧情，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一对普通的朋友在分享日常。
但他绝口不提放开镣铐，绝口不提外面世界，绝口不提“离开”两个字。
他的喜欢，炽热又扭曲，像藤蔓一样将林至辰越缠越紧，温柔的表象下，是偏执到令人绝望的控制欲。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更深层的渴望，那双看着林至辰的眼睛里，欲望和克制疯狂交织，让每一次看似平常的喂食或触碰，都变得异常危险和煎熬。
林至辰就在这冰冷的镣铐、甜腻的石榴香气、以及叶修时而委屈脆弱、时而阴郁偏执的注视中，度日如年。
他知道，必须想办法自救。否则，他迟早会被这片温柔的沼泽彻底吞噬。
——第二天，林至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碰硬显然不行，叶修的状态根本听不进任何道理。他决定换个策略，尝试伪装顺从，寻找机会。
他压下心里的厌恶和恐惧，在叶修给他喂粥时，没有像前一天那样抗拒，而是勉强张开了嘴。他甚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叶修，这样铐着……我手腕很不舒服，能不能先解开？我保证不跑。”
叶修喂粥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的光亮，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奖励，但那光亮很快又沉寂下去，被一种更深的不安和固执取代。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固执：“不行……解开……你就会不见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情，手指微微发抖，“就这样……就这样很好。你不舒服的话，我帮你垫软一点。”他说着，竟然真的找来柔软的绒布，小心翼翼地垫在林至辰手腕和冰冷的金属之间。
中午，林至辰又被叶修抱到餐桌前吃饭——他的脚镣长度不足以让他自己行走这么远。他穿着叶修给他的明显大了一号的干净睡衣，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叶修就坐在他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自己几乎没动几下筷子。
林至辰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家里……有点闷。能不能开窗通通风？或者……你带我下楼走走？就一会儿，晒晒太阳。”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合理的请求，而不是企图逃离。
“不行！”这一次，叶修的反应更快，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尖锐的恐慌。他猛地站起身，眼神警惕地扫过紧闭的窗户和大门，仿佛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外面冷……有风……会生病的。就在这里，这里最安全。”他反复强调着，像是在说服林至辰，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重新坐下，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低声道：“你想要什么？游戏机？新漫画？我都可以给你买回来……别出去。”
林至辰的心沉了下去。叶修的偏执和警惕超乎他的想象，几乎堵死了所有可能外出探查环境的借口。这个房间，这个巢穴，被叶修用无形的恐惧和偏执打造成了一个真正的铜墙铁壁，密不透风。
他不再说话，沉默地吃着饭。
叶修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不再提要求，似乎松了口气。他也重新拿起筷子，小口地吃起饭来。吃着吃着，他抬头看着对面安静吃饭的林至辰，看着对方穿着自己的睡衣，坐在自己的家里，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种巨大的、扭曲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他的嘴角难以抑制地慢慢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真切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那笑容冲淡了他脸上的阴郁，让他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符合年龄的稚气和平和。
“好吃吗？”他小声问，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像个急于得到表扬的孩子。
林至辰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的叶修笑容更深了，连扒饭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林至辰这才注意到，叶修的黑眼圈似乎淡了一些。这个以前昼夜颠倒、恨不得长在游戏机上的宅男，自从把他关进来后，生活规律得惊人。按时做饭，按时叫他吃饭，甚至晚上也会准时关灯睡觉，只是固执地非要抱着他才能入睡。那些游戏机和电脑，虽然还堆在那里，但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启动过了。
他的全世界，仿佛一下子就缩小到了这张床，这个房间，和眼前的这个人。
这种认知让林至辰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叶修是用一种自毁般的方式，将他拖入了这个完全封闭的、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里。
妥协和伪装似乎也看不到出路。林至辰被困在了这片由温柔、偏执和恐惧编织成的沼泽里，越陷越深。
——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与暗流涌动中又过去几天。林至辰依旧被铐着，活动范围仅限于床和卫生间。叶修则像个最忠诚又最疯狂的看守，同时也是最殷勤的“照顾者”。
这天，叶修放好了热水，小心翼翼地把林至辰扶进浴室，甚至想帮他洗澡，被林至辰极其厌恶地厉声拒绝后，才悻悻地退到门外守着，像个门神。林至辰忍着屈辱和不适，快速冲洗完，换上了叶修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新睡衣——依旧是柔软舒适的材质，尺寸却依然不合身，宽大的领口松松垮垮地露出锁骨。
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叶修立刻拿着吹风机迎了上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期待。
“我帮你。”叶修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林至辰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再起冲突，引起他更过激的反应，只能僵硬地转过身，默许了。
吹风机嗡嗡作响，温热的风吹拂在湿漉的粉色头发上。叶修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他的发丝间，动作起初有些笨拙，但很快变得轻柔起来。吹着吹着，他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滑到了林至辰的后颈，那里皮肤细腻，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润和水汽。
他的指尖在那里轻轻流连，带着一种暧昧不明的抚摸意味。
林至辰浑身猛地一僵，像被电流击中，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排斥感瞬间涌了上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偏头躲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声音冷得像冰：“别碰我！”
叶修的手僵在了半空，吹风机的噪音显得格外刺耳。他脸上的那点小心翼翼和期待瞬间破碎，眼神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像是被主人狠狠呵斥了的小狗，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委屈又低落。他抿紧了唇，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更加小心地继续吹着剩下的头发，仿佛刚才那个越界的触碰从未发生过。
晚上睡觉时，镣铐的存在让林至辰只能保持一个相对固定的姿势。叶修像往常一样，立刻贴了上来，手脚并用地死死缠住他，把他当成一个大型的人形抱枕，整张脸都埋在他的后颈处，贪婪地呼吸着属于林至辰的气息。
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叶修不知何时似乎比林至辰还略微高了那么一点点，虽然只是一厘米，但在这样紧密相贴的姿势下，存在感变得格外明显。
他抱着林至辰，像是抱着全世界唯一的珍宝，嘴里开始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反平日里的沉默寡言，问题多得反常：
“林至辰……你喜欢吃草莓吗？” “我新买的游戏……你想玩吗？” “我比程覃……好多了，对不对？” “你别看他……只看我好不好？” “你喜欢这里吗？就我们两个人……”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睡意和一种不安的渴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林至辰的耳后和脖颈，带来一阵阵不适的痒意。
林至辰被他吵得心烦意乱，本就难以入睡，加上被禁锢的烦躁和白天那个令人不适的触碰，耐心终于告罄。他猛地睁开眼睛，压抑着怒火低吼道：“你能不能安静点！我要睡觉！”
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修整个人都僵住了，环抱着他的手臂微微收紧，却又不敢太用力。过了好几秒，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回应：“……嗯。”
他果然不再出声了，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只是依旧固执地抱着林至辰，身体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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