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墨蓝色丝绒,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早已响过,教学楼渐渐归于沉寂。
林至辰因为一道棘手的数学题耽搁了些时间,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时,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头顶惨白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过于安静的冷清,让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他脑子里还在想着那道题的解法,并没有太过留意周围。直到走到教学楼侧门那条灯光略显昏暗的短廊时,他才隐约闻到一股极其清淡、却有些陌生的甜腻香气,像是某种冷调的花香混合着电子烟油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蹙了下眉,觉得这味道有点怪,但并未深想,只是继续往前走。
就在他经过一个堆放清洁工具的凹形死角时——
异变陡生!
一条拿着湿毛巾的手臂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从阴影中探出,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道,从身后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唔——!”
林至辰的瞳孔骤然收缩,惊恐的呜咽被死死堵在喉咙里!那毛巾上的气味瞬间变得浓烈刺鼻,带着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腻,疯狂地涌入他的鼻腔!
是乙醚之类的东西!
他拼命挣扎,手肘向后猛击,双腿胡乱地蹬踢,试图制造出声响。但袭击者的力量大得惊人,另一条手臂如同铁钳般紧紧箍住他的身体,将他死死地控制在怀里,所有的挣扎都被轻易化解。
对方的体温偏低,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精准和冷静。
林至辰的意识被剥夺,视野开始模糊旋转,最后映入他逐渐黑暗的视线里的,是捂住他口鼻的那只手指——纤细、苍白,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甚至透着一种病态的美感。
还有那一晃而过的、袖口处一抹极浅极浅的紫色发丝。
紧接着,他便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身体软了下去。
在他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似乎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带着满足笑意的叹息落在他的耳畔,如同情人的低语,却冰冷得让人血液冻结:
“找到你了……”
“我的星星学长。”
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和占有欲。
空旷的侧门短廊再次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空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冷调花香,证明着方才那场电光火石般的、精准而危险的“捕猎”。
——意识像是从深海中艰难地浮起,沉重而模糊。
后颈和鼻腔残留的刺鼻甜腻感让林至辰猛地惊醒过来,他下意识地剧烈挣扎了一下,却发现手腕和脚踝被冰冷的金属环死死扣住,整个人呈“大”字形被禁锢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床上。
又是这样……
一股绝望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他几乎立刻认定是叶修贼心不死,再次将他抓了回来!
“叶修!你他妈——”脏话都飙出来愤怒地低吼出声,猛地扭过头看向床边那个模糊的身影。
然而,当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几乎完全黑暗的环境,看清那个缓缓俯身凑近他的人时,所有的怒吼都卡在了喉咙里,化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不是叶修!
过肩的浅紫色头发在几乎不可见的光线下泛着一种诡异的光泽,同样浅紫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像是某种夜行动物,正一眨不眨地、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狂热和好奇紧紧盯着他。他的皮肤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五官精致却透着一股非人的诡异感,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形成一个看似天真无邪,实则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学长,你醒啦?”声音轻柔悦耳,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的雀跃,但在这绝对黑暗和禁锢的环境下,却显得无比恐怖。
林至辰浑身汗毛倒竖,一种比面对叶修时更甚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病态和危险!
“你是谁?!放开我!”林至辰厉声喝道,试图挣扎,却发现对方看似纤细的手臂蕴含着远超他想象的力量,轻易地就将他试图抬起的肩膀按了回去。
“学长好凶啊。”紫发少年委屈地撇了撇嘴,但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兴奋的光芒却更盛了。他非但没退开,反而凑得更近,几乎要鼻尖碰鼻尖,贪婪地呼吸着林至辰的气息。
“不过没关系,凶一点我也喜欢。”他轻笑一声,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林至辰因为恐惧和愤怒而紧绷的脸颊。
林至辰厌恶地猛地偏头躲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别碰我!”
泠时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但那双眼睛里的偏执却更加浓郁。他歪了歪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啊,对了!要给学长看我的收藏品才行!”
他直起身,打了个响指。
“啪嗒。”
一声轻响,整个房间骤然变得亮如白昼!
刺目的光线让林至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他再次艰难地睁开眼,看清周围的一切时,他的呼吸猛地一滞,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收缩到了极点!
整个房间……从天花板到四壁,甚至包括他身下的金属床床板内侧……密密麻麻、严丝合缝地贴满了无数张照片!
全都是他!
各种角度,各种表情,各种场景:在学校里的,在回家路上的,甚至在他家卧室里的……睡觉的、看书的、吃饭的、皱眉的、微笑的……成千上万张照片,如同某种怪诞的壁纸,将整个房间包裹得密不透风!所有照片上的他,都被无数双来自不同角度的“眼睛”凝视着!
这视觉冲击力堪称恐怖片现场!
林至辰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连一声惊叫都发不出来,只能极度惊恐地瞪大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发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数的问号和爆炸般的恐惧。
这根本不是什么囚禁……这简直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由无数窥视构成的恐怖巢穴!
泠时张开双臂,像是在展示最得意的杰作,脸上洋溢着纯粹而狂热的喜悦,声音甜腻得令人作呕: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学长~”
“看,这些都是我为你拍的哦~是不是很漂亮?”
林至辰的大脑嗡嗡作响,过了好几秒,那巨大的视觉冲击和恐惧才稍微退潮,让理智勉强回笼。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笑容诡异的紫发少年,一个被遗忘的名字猛地窜入脑海——那个几乎没人记得、存在感稀薄得像幽灵一样的高一学弟!
“泠时!”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惊恐和愤怒而微微变调,“是你!那个偷拍狂!”
原来从始至终,根本不止叶修一个疯子!这个藏得更深、更变态的家伙,早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暗处窥视他的一切!
泠时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那双浅紫色的瞳孔里迸发出近乎天真的喜悦光芒,仿佛得到了什么至高无上的奖赏。
“学长还记得我的名字!”他开心地拍了一下手,身体微微前倾,像是想要凑近撒娇的大型犬,但配上这满墙的照片和禁锢的金属床,只让人毛骨悚然,“我好开心啊!”
他完全无视了林至辰话语中的惊恐和指控,自顾自地转换了话题,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学长醒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哦。”
说着,他还真的歪着头,一副认真思考菜单的样子。
林至辰看着他这副自说自话、仿佛两人只是在进行日常对话的模样,一股极致的恶心和愤怒涌上心头。他猛地扭开头,避开对方那令人不适的灼热视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不饿!”
这两个字像是耗尽了他在极度恐惧下积攒的所有力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硬气。
泠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
那双原本闪烁着愉悦光芒的紫色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了一层阴霾和委屈。他微微嘟起嘴,像是被心爱的玩具拒绝了一样。
“学长骗人……”他低声嘟囔着,声音依旧轻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和冷意,“不吃饭怎么行呢?会饿坏身体的。”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再次试图触碰林至辰的脸颊,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关心”:“学长要乖乖听话才行啊。”
林至辰猛地侧头,再次狠狠躲开了那只冰凉的手。厌恶和恐惧让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
泠时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脸上那副刻意维持的、甜腻的假笑如同潮水般褪去,眼神骤然黯淡下去,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光亮,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阴郁和冰冷。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下一秒,那只僵在半空的手猝不及防地抬起,以惊人的速度一把掐住了林至辰的脖子!
力道之大,瞬间剥夺了林至辰的呼吸!
“呃……!”林至辰痛苦地仰起头,肺部因为缺氧而剧烈抽搐,脸迅速涨红。他徒劳地挣扎着,手腕脚踝上的金属镣铐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泠时俯下身,浅紫色的瞳孔近乎痴迷地紧盯着林至辰被迫仰起的脆弱脖颈和痛苦的表情,另一只手却极其轻柔地、用大拇指的指腹缓缓抚过林至辰的嘴唇,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缱绻和审视。
“学长……”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扭曲的探究和冰冷的醋意,“这里……是不是被别人亲过了?”
林至辰的挣扎猛地顿住了,惊恐地瞪大眼睛,连窒息感仿佛都短暂地消失了。
(他……他怎么知道?!叶修那次强吻……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连那个时候都在……窥视?!)
看着林至辰骤然变化的脸色和震惊的眼神,泠时得到了答案。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像是愤怒,又像是某种极度受伤后的扭曲,最终凝结成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堪称恐怖的表情。
“这样啊~”他拖长了语调,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我知道了。”
掐着林至辰脖子的手骤然松开。
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肺部,林至辰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溢出眼眶。
但他还没缓过气,就见泠时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小巧却异常锋利的折叠刀。刀身在冰冷的灯光下反射出森然寒光。
泠时脸上挂着那个诡异的笑容,抓住林至辰被禁锢的一只手腕。
“学长要是不听话……”
手起刀落!
一道尖锐的刺痛瞬间从手腕传来!
林至辰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白皙的手腕内侧被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鲜红的血珠正迅速地从中渗出、汇聚,然后沿着皮肤蜿蜒流下,在白得刺眼的金属床面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痕。
“……这里,”泠时幽冷的声音如同梦魇般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种病态的温柔和不容置疑的威胁,“就会布满伤痕哦~”
他伸出舌尖,极其缓慢地舔过刀锋上沾染的一丝血迹,浅紫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兴奋而疯狂的光芒。
“我说到做到。”
——第二天早上
课间铃响过好一会儿了,林至辰的座位依旧空空如也。
程覃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第N次看向那个空位后,终于彻底炸了。他猛地一脚踹在桌腿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引得全班侧目。
“我操!粉毛呢?!”他嗓门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慌和怒火,“这都几点了?他人呢?!电话也打不通!他妈……他妈不会是又被哪个变态拐了吧?!”
他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和一丝哭腔。上次林至辰被叶修带走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种无力感和后怕瞬间再次淹没了他。
坐在前排的许然微微蹙起了眉头,放下了手中的笔。他侧头看了一眼那个空荡荡的座位,眼神沉静,却比平时更冷了几分。他沉默了几秒,才用那没什么起伏的声线淡淡开口:“估计是了。”
言简意赅,却像一块冰砸进程覃心里。
就连一直像个背景板一样缩在后排角落的叶修,也罕见地抬起了头。他过长的刘海下,眼神晦暗不明,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听着前面两人的对话,嘴角扯出一个极淡、近乎自嘲的弧度,低声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程覃:
“嗯……这个新来的家伙,手段比我还厉害,藏得也更深。”
他说完,竟然默默地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手指生涩却异常专注地在键盘上敲打起来,屏幕上飞快地闪过各种看不懂的代码和界面——他居然开始现场自学黑客技术了。那副架势,仿佛预感到将来总有一天会用上。
程覃正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听到叶修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上,手背瞬间红了:“啧!我操啊!都他妈是疯子!粉毛这个笨蛋!跟他说了多少次别一个人走夜路!别那么晚回家!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人又不见了!这次又是谁?!到底他妈的是谁?!”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愤怒和深深的自责,仿佛林至辰再次被绑走全是他的错。
许然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了一根草莓味的冰棍,撕开包装,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冰冷的甜意似乎让他更加冷静,或者说……更加悲观。他望着窗外,声音依旧平淡,却抛下了一颗更重的炸弹:
“这次……估计我们救不了了。”
“你说什么!?”程覃猛地扭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然你他妈再说一遍?!什么叫救不了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粉毛……看着他一辈子被那个变态困在里面?!!”
一想到林至辰可能正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受苦,甚至……程覃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叶修的目光没有离开电脑屏幕,手指还在笨拙地尝试着入侵学校周边的监控系统(虽然目前毫无进展)。他头也没抬,声音幽幽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补充了许然的判断:
“嗯……可能会了。”
“对方计划得很周密,没留下任何线索。我们连他是谁,在哪,都不知道。”
“这次……得靠他自己了。”
他的话像最后的判决,冰冷地砸在空气中。
教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程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墙滑坐下去,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压抑又痛苦的呜咽声。
许然沉默地吃着冰棍,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
只有叶修敲击键盘的嗒嗒声,在寂静的教室里徒劳地回响着,透着一种绝望又偏执的努力。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笼罩了三人。
——
意识像是穿过了一层粘稠的迷雾,缓缓回归。
林至辰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令人窒息的天花板,以及密密麻麻、无处不在的自己的照片。手腕和脚踝处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提醒着他依旧被牢牢禁锢在这张该死的金属床上。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却发现除了头部,其他地方依然无法挪动分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胸口传来一种沉重而温热的压迫感。
他微微蹙眉,艰难地低下头——
只见那个浅紫色的脑袋,正安然地枕在他的胸口,纤细的手臂还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整个人像是抱着大型玩偶一样,趴在他身上睡得正沉。呼吸均匀,甚至带着一点轻微的、无害的鼾声。
这副依偎的姿态,在正常情境下或许堪称温馨,但在此刻,配上这间恐怖的“照片囚笼”和林至辰被禁锢的状态,只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和愤怒!
这个变态!不仅把他绑来这里,竟然还敢……
“你给我起开!”林至辰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怒火。
他的声音惊动了身上的人。
泠时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浅紫色的眼睛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水汽,看起来甚至有点懵懂的可爱。但他看到林至辰愤怒的表情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缓缓向上扬起,露出一个无比灿烂又极其违和的笑容。
“早啊~学长!”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雀跃,仿佛两人是同居的情侣,刚刚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他非但没有起来,反而得寸进尺地用脑袋在林至辰的胸口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语气甜得发腻:“学长的身体好暖和,抱着好舒服,我睡得特别好呢!”
林至辰被他这无耻的言行气得浑身发抖,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吐出来。
“滚开!别碰我!”他猛地扭动身体,试图将身上的人甩下去,哪怕只是徒劳。
泠时终于慢悠悠地撑起身子,跪坐在林至辰腰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挣扎。那双紫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仿佛很欣赏林至辰这副愤怒却无力反抗的模样。
“学长好凶啊,”他故作委屈地扁扁嘴,但随即又笑了起来,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林至辰的鼻尖,“不过没关系,凶巴巴的学长我也很喜欢。”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带来的不是亲昵,而是一种如同毒蛇爬过般的战栗。
“今天也要和学长一起度过开心的一天哦!”他笑着宣布,仿佛这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
——泠时哼着不成调的诡异小曲,脚步轻快地下了楼。没过多久,他又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白粥回来了。
他依旧跪坐在林至辰腰间,用勺子舀起一勺粥,细心地吹了吹,然后递到林至辰嘴边,脸上挂着那种无懈可击的、却让人心底发寒的笑容:“学长,啊——”
林至辰紧抿着嘴唇,厌恶地扭开头。胃里虽然空得难受,但让这个变态喂他,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吃吗?”泠时的声音依旧轻柔,但笑容淡了几分,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不吃饭的话,身体会没力气的哦。还是说……”他歪了歪头,语气天真又残忍,“学长更喜欢我用昨天的方式‘喂’你?”
林至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手腕上那道已经结痂的细长伤口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最终还是极其屈辱地、慢慢地张开了嘴。
温热的粥滑入口中,味道出乎意料地正常,甚至有点淡淡的米香。但林至辰却觉得如同嚼蜡,每一口都咽得无比艰难。
泠时看着他乖乖吃下,脸上的笑容又重新灿烂起来,耐心地一勺一勺喂着,仿佛乐在其中。
好不容易熬到一碗粥见底,林至辰感觉自己的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僵硬麻木,尤其是被铐住的手腕和脚踝,已经酸麻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叹了口气,抱着极其微弱的希望,尝试着开口,声音因为屈辱和不适而有些沙哑:“这个姿势……好麻。能不能……换个姿势?”哪怕只是让他侧一下身也好。
泠时正在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林至辰,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极其明媚又极其恶劣的笑容,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他笑得肩膀都颤抖起来,笑够了才用指尖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学长,你好可爱啊。”
他的语气陡然一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和冰冷的戏谑:“我可不是叶修那个蠢货哦~会相信你这种话,给你松开的机会。”
他俯下身,凑近林至辰的耳边,用气声说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却只让林至辰感到刺骨的寒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逃跑。”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碎了林至辰最后一点侥幸。
说完,他直起身,拿着空碗,依旧哼着那诡异的小曲,心情颇好地转身下楼去放碗筷了。
留下林至辰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望着天花板那片令人绝望的、由自己无数影像构成的囚笼,心底一片冰凉。
这个疯子……比叶修更难对付,更敏锐,也更残忍。
——时间在死寂和麻木中缓慢流逝。
泠时果然又如影随形地趴回了林至辰身上,像一块冰冷又沉重的膏药,紧紧贴着,汲取着温度,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林至辰却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传来一种难以忍受的、钻心的酸麻和刺痛,尤其是被冰冷镣铐死死扣住的手腕和脚踝,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持续的、令人崩溃的钝痛。这种完全无法动弹、连稍微缓解一下都做不到的处境,比直接的疼痛更让人绝望。
尊严在极度的生理不适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发疼。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极其艰难地挤出了声音,带着他自己都厌恶的、一丝微弱的讨好和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