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斗皇城的街道，繁华鼎沸，人流如织。

雪清河一袭常服，依旧难掩其雍容气度，他缓步走着，身边跟着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小身影。

玖瑶穿着一身新做的鹅黄色襦裙，裙摆绣着翩跹的彩蝶，头发梳成了两个乖巧的花苞髻，系着同色发带，随着她的走动轻轻跳跃。她的小手被雪清河温暖的手掌包裹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她软糯的嗓音时不时响起，指着糖人问“哥哥那个是什么”，又对着飘来的风筝发出小小的惊叹。雪清河极有耐心，每每低头温声解释，偶尔还会买下她多看了两眼的小玩意儿，递到她手里时，总能收获一个小女孩发自内心的、甜得能融化人心的笑容。

两人姿态亲密，兄友妹恭，落在旁人眼中，俨然是一对感情极好的贵族兄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暗叹太子殿下竟还有如此温和慈爱的一面。

“累了么？”雪清河停下脚步，低头问道，语气是旁人从未听过的轻柔，“前面有间茶楼，我们去歇歇脚。”

玖瑶乖巧点头，小手却依然紧紧抓着他的手指，依赖之情溢于言表。

就在他们即将步入茶楼之时，对面街道走来两人。为首一人身着月白色长袍，温文儒雅，面容俊朗，嘴角含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正是七宝琉璃宗宗主宁风致。跟在他身后的老者，身形瘦高，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长袍，脸色略显僵硬，眼神开阖之间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与压力，正是95级封号斗罗，骨斗罗古榕。

“太子殿下，真巧。”宁风致也看到了他们，微笑着迎了上来，目光随即落在被雪清河牵着的玖瑶身上，眼中掠过一丝讶异，“这位小姑娘是？”

雪清河松开玖瑶的手，改为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将她稍稍带到身前，笑着介绍：“宁宗主，骨叔。来得正好，介绍一下，这是舍妹，玖瑶。瑶瑶，这位是七宝琉璃宗的宁宗主，这位是古榕前辈。”

玖瑶立刻依照礼节，微微屈膝，声音软甜清澈：“玖瑶见过宁宗主，见过古老前辈。”她举止得体，姿态优雅，配上那副天真无邪的容貌，任谁看了都会心生好感。

宁风致眼中讶色更浓，他从未听说雪清河还有这样一位妹妹，但面上依旧温和笑道：“原来是殿下义妹，果然钟灵毓秀，非同一般。”他这话倒不全是客套，这小女孩灵透的气质确实罕见。

然而，站在宁风致身后的骨斗罗古榕，自看到玖瑶的第一眼起，那僵硬的脸色就微微一动。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落在玖瑶身上，最初只是随意一扫，但下一刻，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不同于蛇矛斗罗那次只能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古榕身为95级超级斗罗，感知力更为恐怖和精准。

在他眼中，眼前这个娇小玲珑、看似毫无魂力波动的小女孩，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极其高明、近乎完美的伪装。但这层伪装，在他强大的精神力感知下，隐约透出了一种极不协调的“不和谐感”。

那感觉，就像是将一片无边无际的浩瀚海洋，强行压缩禁锢在一个看似脆弱透明的琉璃瓶里。琉璃瓶完美地隔绝了所有气息，以至于绝大多数人甚至封号斗罗都难以察觉其内部的恐怖。但古榕的境界，却让他能隐约“听”到那琉璃瓶内部传来的、沉闷如雷、磅礴无边的“海啸之声”——那是属于极高等级魂力本质的轰鸣！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孩子！甚至不是普通魂师！其体内蕴藏的那股力量之庞大、之精纯，连他都感到一阵心惊！

古榕踏前半步，几乎与宁风致并肩，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紧紧盯着玖瑶，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探究：“小丫头，你……”

他的话并未说完，但那陡然变得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和语气，让周遭轻松的氛围瞬间一滞。

玖瑶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目光吓到了，小脸一白，下意识地就往雪清河身后缩去，两只小手紧紧抓住雪清河的衣袍，只探出半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望着骨斗罗，那双大眼睛里迅速弥漫起一层水汽，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哥……哥哥……”

雪清河立刻将她完全护在身后，眉头微蹙，语气依旧保持礼貌，却多了一丝维护：“骨叔，舍妹年幼，胆子小，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他虽然不解古榕为何突然如此，但玖瑶的反应无疑是最合理的。

宁风致也察觉到了古榕的异常，他轻轻拉了一下古榕的衣袖，打圆场道：“古叔，莫要吓到孩子。”他转向雪清河，笑容温和，“殿下勿怪，古叔只是见令妹……根骨清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绝无恶意。”

古榕接收到宁风致的暗示，又看了看被雪清河牢牢护在身后、吓得像只受惊小兔子般的玖瑶，眉头紧紧锁起。难道真是自己感觉错了？如此恐怖的力量，怎么可能存在于一个这般年幼的孩子体内？或许是什么特殊的宝物遮掩？或是某种自己未曾了解的体质？

他缓缓收敛了外放的气势，但眼底的惊疑与探究却丝毫未减，只是不再那般咄咄逼人。他沉声道：“是老夫唐突了，惊扰了小姐。”

雪清河见状，面色稍霁，轻轻拍了拍身后玖瑶的背安抚：“没事了，瑶瑶，骨前辈没有恶意。”他心中却已翻起波澜。蛇矛斗罗的异常，再加上今日骨斗罗近乎失态的探究……他这个捡来的义妹，身上的秘密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玖瑶这才慢慢从雪清河身后挪出来，小脸上还带着后怕的神情，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泪珠，对着古榕小声说了句：“没……没关系……”那模样，任谁也无法再将她和“深藏不露”联系起来。

宁风致笑着转移了话题，邀请雪清河一同品茶。雪清河从善如流，牵着玖瑶的手走入茶楼。

只是，进入茶楼时，骨斗罗古榕的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停留在那个娇小的背影上，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那个小女孩，绝对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