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爱德华·普兰塔奇纳特...”屋外的男人阴阴地说道：“我的好哥哥，快开门吧。”

男人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他听见了十分清晰的金属碰撞的声，以及长靴清脆而尖利的脚步声，几滴冷汗从爱德华的额头处流下。他赶忙让薇薇安藏到自己房间的衣柜里，并把信封与匕首交给了她，“你会保护好自己的。”爱德华最后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就出去开门了。

“你来干什么？小理查德。”男人的面前是一位高约3.5布拉乔的年轻男人，他把自己宽大的肩膀侧过来才能进门，他的面庞清晰锐利，额头略微有点突出。

小理查德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在数算彼此漫长寿命里一次又一次的分歧。他俯身按住桌沿，指节叩得木头咚咚响，右手的刀把在桌角处摩擦着：“我是来劝阻你别去混沌之海的，那片鬼地方连时间都能锁死，假如你在混沌之海的漩涡里看见无数个自己的影子，那不是幻觉，而是在家族战争中逝去的同胞，他们会无数次地质问你：为什么要逃？”

那位客人见男人默不作声，便继续劝道：理查叔父当年劈开伦敦塔的铁锁时，可没管牢里的守卫是不是克罗诺辛族的战士！”

“仇恨不也是铁锁？” 爱德华猛地抬头，用一种像是带着冰碴似的声音质问兄弟。

小理查德的眼睛已迸出红血丝，指节捏得发白：“你敢拿叔父的血跟铁锁比？”

“‘复兴约克家族’不过是用新的仇恨重复旧的杀戮，而民众早已不再需要 “白玫瑰徽章” 代表的王权符号，执着于此只会让家族陷入永无止境的复仇循环。”男人淡淡地说道：“难道我要让薇薇安去背诵仇恨的历史，然后像我们的父辈一样，为‘白玫瑰’的虚名流血吗？你要让自己的侄女依靠姓氏而活吗？！”

小理查德猛地站起，他将木凳重重地摔了出去，随后恶狠狠地指着爱德华：“我所敬爱的那个叔父...是一位英勇的战士！若不是他的拼死抵抗，我们就不可能顺利渡往意大利，而面对这样可敬的长者...身为家族中最后的血脉，你竟是这么报答他的？！原来白玫瑰的重担在你面前是如此不值一提啊！你这个叛徒...我代表父亲、叔父、母亲...还有那些死去的亲人，替你感到羞耻！你到底是怎么大言不惭地说出‘仇恨也是铁索’这种话的？”

男人反驳道：“现在外头就驻着葡萄牙舰队，还有教皇的军队，你看看地图上有多少的政治势力在盯着英格兰？此时复兴约克家族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小理查德突然指了指航海图纸上的漩涡吼道：哈！你要去那个什么狗屁混沌之海，不就是想逃脱兰开斯特势力的追杀吗？若不是美第奇家族对你的庇护已过期限，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待到什么时候去！”他把手放回后背，逐字逐句地强调着：“我有很多帮手，咱们有把握把都铎政权拉下来，但关键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男人此时正坐在板凳上凝视着兄弟：“小理查德·普兰塔琪纳特，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求兄弟的？如果你期待能把我骂醒的话...那是你太蠢了，你蠢到相信你自己才是清醒的...”

还没等男人说完，小理查德忽然就揪住他的衣领，怒火中带着一丝焦躁：“那把刀在哪？！”

爱德华轻蔑地笑道：“看来你并不需要我，对吧？我的好弟弟，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废话？你要把这些宝贵的时间都拿来叙旧吗？”他看了看窗外路过的几个白底红十字的骑士，但是很快就被摁住了脸。

小理查德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你不会以为把假胡子贴脸上就代表自己有智慧了吧？不过说真的，你的智慧还是太愚笨了。我明明就给你台阶下了，但你却直言不讳地拆穿它...看来我们的兄弟情义确实是走到头了！”小理查德刚从腰间掏出刀时，突然听见爱德华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于是就用刀背快速地捶扁了男人的腹部，直接让他痛晕过去。

薇薇安惶恐地跑去窗边，一时竟分不清窗户轴承的正反面，当她顺利开窗时就看见小理查德用充满血丝的双眸盯着她，入侵者迅速从腰间拔出飞刀投掷出去，薇薇安像是侥幸蒙对了时机，在她跳下的那一刹那，飞刀底部的反光正好映射出她脸上的那一抹海蓝色。

【理查三世的信】

”吾亲爱的爱德华殿下、小理查德公爵：​

当信使的马蹄声在你们落脚的异乡消散时，英格兰的田野上想必已长满纪念都铎胜利的常春藤。你们的叔父理查，曾以为约克家族的白玫瑰能永远绽放在王权之巅，如今却看清：历史的车轮从不会为某个姓氏停留。我夺过殿下的王冠是罪孽，却也让我看清一个真相 —— 约克的旗帜已不再是民众渴望的象征，王权更迭如四季轮转，从来由不得王族任性。​

你们不必再以约克嫡嗣的身份自缚。那些烫金的谱系、带血的纹章，都该随我一同埋葬在博斯沃思的泥土里。你们的祖父挥战斧时的怒吼，你们的父亲举王冠时的荣光，如今都成了吟游诗人笔下过时的歌谣。我将你们送往异乡，不是让你们积蓄力量复兴家族，而是要学会忘记 “约克” 二字的重量。去观察佛兰德斯的商人如何用金币影响城邦，去看威尼斯的元老院如何以选票代替刀剑 —— 这些才是改变世界的新钥匙。​

当你们重返这片土地时，不必带着白玫瑰徽章，不必拉拢那些垂垂老矣的效忠者。你们可以是丝绸商人，是城邦议员，甚至是某个偏远教区的修士 —— 用民众能触摸到的福祉代替姓氏的号召力，用智慧织就的网络代替战斧劈开的道路。

我将在战场上迎接终结，不是为约克家族殉葬，而是为一个旧时代画上句点。他们会称我为篡位者、暴君，却终会发现：真正的王权从不在姓氏里，而在看透时代的眼睛里。你们若回来，不必为我正名，不必为约克复仇，只需让英格兰人明白 —— 世界早已不是靠玫瑰徽章分胜负的战场。​

你们的叔父​

理查​

于最后一次晨祷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