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闷的日常

“‘地火之血’，顾名思义，就是大地中流淌着的血液，它又叫岩浆，拜教皇所赐，才有了这个如此生动的别称。”库尔院长正举着细长的藤条为孩子们讲课，她看着小家伙们专注的目光，嘴角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幅度微微上扬。

院长的目光突然移到了女孩身上，“你还没到练剑的时候呢，亲爱的薇薇安，今天是你的第一节课，就不能给我和孩子们留个好印象吗？”

她见薇薇安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用藤条在身旁的画板上面抽打了几下：“小姐，请你告诉我——‘地火之血’的功能。”

女孩揉了揉眼袋，很快就瘫软在桌上，她把脸捂进胳膊里，用浑浊的声音咕哝着：“万物生长的催化剂...物种循环的动力...希伦蒸汽机的燃料...权利博弈的资源...巴拉巴拉巴拉...”

库尔本想训人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也许，我们新来的小姐曾在家庭中受过良好教育，罢了，你可以去练剑了...”

薇薇安猛地抬起脑袋，把院长给吓住了，她跑上前去朝库尔笑了一下：“十分感谢!这对我很重要。”

身后传来了孩子们的唏嘘声，但薇薇安并没有理会他们，她头也不回地跑去外边的那片橄榄树林，院长只是看着，她那静穆的眼神中似乎在隐隐盘算着什么。

“好吧，我亲爱的孩子们，接下来我们继续讲解‘地火之血’，它是一种呈现金红、猩红、焦黑等色泽的物质，并且遵循一种‘喷发 - 冷却 - 风化 - 滋养’ 的循环，其中的矿物风化后形成火山土壤，孕育作物，又通过生物死亡回归地幔，完成 “大地造血”...”

院长的声音随着薇薇安的步伐逐渐消失，她踩过橄榄树林里松软的腐叶，惊起几只藏在枯叶下的甲虫。女孩蹲在一棵老橄榄树下，她抚摸着树干厚实的表皮，很是满意。薇薇安学着小理查德叔叔教她的姿势：左脚在前，右脚向后撤半步，膝盖微屈，双手握住木剑的中下段，手臂绷直但不僵硬。“握剑要稳，心要静，” 叔叔当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来，薇薇安感到一阵不安，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因此只能暂时先闭眼，将叔叔那不快的声音驱逐出脑海里，也许...还是换成父亲的声音更好些，尽管她知道父亲并不会剑术。

“啪” 的一声，树枝顶端的枯叶被震掉了，她的虎口也麻得发疼。薇薇安甩了甩手，掌心通红，但她并没有心思照顾自己的双手，她又是一挥，这次的声音更响，随后是第三下、第四下...但她越使劲，痛感就越强。薇薇安深吸了口气，她重新调整姿势，将力气沉到腰腹上，她像是刚启动的器械，开始的动作有些呆板滑稽，但身体逐渐回忆起了那种熟悉的节奏，橄榄叶在她身边越落越多，很快女孩便看见树皮周围的哪些凹痕，她抿着嘴，露出一丝笑意。

突然，薇薇安听见在树林深处传来了轻微的沙沙声，她警惕地向后转身，“里边有人吗？”女孩见没人回应，便握紧了手中的木剑，她边往前探，边在脑海中想象着“敌人”的相貌，但是很快，她便发现了一个小男孩，他的体型与薇薇安没多大差别，但岁数却差了不少，似是七八岁的样子。

“你好啊！我是薇薇安，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的神情十分惶恐，他披着一件脏兮兮的灰黑色斗篷，全身都在颤抖，他呼了口冷气，轻声答道：“安东...尼奥...”

女孩收起了自己的木剑，她朝安东尼奥善意地挥了挥手，“别怕，我只是来这里练剑的，很抱歉打扰到你。”她蹲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男孩：“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我很好，你能别打扰我的休息吗？”男孩吸了吸鼻子，他的面庞又青又紫，蓬乱的头发上还有些黄褐色，即便是打起精神也掩饰不住那种憔悴样子。

“不对！”薇薇安跺了跺脚，她急切地蹲下查看安东尼奥身上的伤口，吓得男孩面色赤红，“你是...逐火工人？可你还没到年龄啊！”薇薇安捏着男孩身上的那块刻有纹样的铁片，上面的锤子印章让她分了神。

安东尼奥抓起身边的枯叶，连同灰泥一块洒在薇薇安头上，趁女孩拍打自己额头的功夫一溜烟地冲进灌木丛里。

女孩不解地追了上去，她呐喊着：“你要去哪？！我只是想帮助你！”她只是一个劲地往前冲，刚要伸手抓住小男孩的胳膊，却像是抹了油般滑走了，随后迎面是一大片树叶遮住了视线，她发现铁栅栏已贴近脸前，便撞个正着，眼里全是漫天繁星。薇薇安盘坐起来，捂着脸发出一阵轻微的嘤嘤声。

“嘿！小姑娘，你在这儿做什么勾当...”

“什么...勾当？！”薇薇安困惑地站了起来，她发现一位戴眼镜的学者正倚靠在铁栏杆上，显得十分可疑。

“我是这里的修女，我能做什么勾当？”女孩拍了拍屁股说道。

“是啊...我的好孩子，很抱歉打扰到你，我想这颗小珠子能当做赔礼吧？”

薇薇安接过了学者手中的珠子，本以为只是颗简单的蓝色玻璃珠，但在阳光的照射下却能看出很多颜色变化。

“这是简化版的耶稣石，”学者扶了扶金丝眼镜笑道：“我为了炼这物件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嘞。”

薇薇安兴奋地把珠子贴在右眼前，她不停地变换着视线，那珠子里映出的景象就像梦境般不真实，“谢谢你，先生！你叫...”她刚把珠子放下，就发现学者已背对着她离开了。

“糟了！”女孩猛地想起那个失踪的男孩，她四处翻找着，全然没个下落。她只能猜测那个男孩是直接从铁栏杆间隙钻出去的，薇薇安揉了揉自己灰扑扑的发梢，就提着自己的木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