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

“美第奇...大酒馆？”薇薇安用手掌罩着额头，好奇地打量着高高挂起的牌坊：“这招牌是哪个傻瓜壳子起的？真是没品味。”

女孩在此前正四处找路边的逐火工们打听安东尼奥的住处，但很显然，他们俩兄妹已居无定所，她只知道莉娜昨晚正在酒馆外头晃悠。酒馆的橡木大门敞开着，鎏金的门环上刻着家族纹章，薇薇安刚走到门口便被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头晕，随后传来一阵狂欢声。

“喂！再来一桶！”中间穿紫袍的八字须男人拍着桌子喊道。冰凉的酒液撒在他胸口上，在他桌边还有一壶被推倒的红酒，透红色的液体顺着桌板往下流淌，在地面形成了小小的水洼，酒保们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撒出去的酒，它正一点点被木板吸进去，旁边的监工们也盯着这些撒出去的酒，但很快就被男人爽朗的笑声打断，监工与士兵们不敢怠慢紫袍男人，只能强颜欢笑地跟着起哄。

薇薇安紧握着拳头，她的指甲紧紧掐着掌心，当酒保前去迎接时，女孩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面对酒保的提问时，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巾，似乎已经想好了对策：“我是奉教会之命前来为贵馆祝福的。”

女孩走上前去，她故意咳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过来：“我可敬的大人，还有各位先生们...”薇薇安尽量让自己的心情镇定下来，就像库尔那样带着一丝威严：“我是圣玛丽感恩教堂的修女，奉教会之命，为这片区域做祷，此刻光线充足，正是驱邪的有效时机。”她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后背，事实上她并不知道祷告能驱邪，甚至也不清楚有什么具体邪恶是需要驱散的。

欢乐的气氛逐渐凝固下来，紫袍男人与监工和士兵们就这么盯着女孩，他脚下的风机把袍子吹得鼓鼓的，唇边的长须正愉悦地跳着舞。

“修女？”男人用手拖着下巴打量着薇薇安：“院长怎么派了个小丫头片子过来？！这哪有什么邪啊，难道修女的嘴巴也能杀恶魔？”女孩以为自己露馅了，但男人很快又拍了拍桌子，指着她笑道：“噢！上帝啊，她真的好可爱！你瞧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男人悄悄用脚踹了旁边的监工一脚，对方像是被电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嘛！傻傻的真可爱，她说不定是来讨酒喝的！”监工说罢后，其他那群人也陪着大笑。

“好！就当你是对的吧！虽然没带公文，但本官还是决定对你网开一面，不让你受牢狱之灾，你可以开始表演了...但你可要尽责哟，不然我得改主意了。”

薇薇安深吸了口气，她径直走到酒馆中央，紧握双手，开始念起了祷词，当她念到“愿主保佑受苦之人”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她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男人，但对方丝毫不在乎，男人突然拍掌，“说得好！”他朝地下室的入口喊道：“把酒窖里的小贱种带上来，让我们的小修女也净化净化她！”

酒保们很快便拖着莉娜走出来，她的衣服破得跟只筛子似的，嘴角还沾着血，一块硬面包从她口袋里掉了出来，紫袍男人看到后便命令士兵将那块面包踩碎然后一脚踢开，莉娜的状态十分衰弱，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块面包远去，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士兵们将莉娜绑在一个大十字架上，而薇薇安此时正对此行径目瞪口呆，她的嘴唇在颤抖，祷词卡在喉咙处，完全吐不出来。

“这才是驱邪嘛！”男人端起酒杯，用一种浮夸的步伐来到薇薇安面前：“宝贝别停嘛，我们的祷告才刚刚开始！”他用轻浮的语气说着，还时不时用指尖挑逗着女孩的下巴，女孩心中感到一阵恶心，她的小臂上全都是鸡皮疙瘩。

男人在十字架旁边周旋，他突然想到个绝妙的主意，只见他把手中的酒水撒到莉娜的脸上，一杯接着一杯...男人决定让自己的跟班们也拿起酒杯也跟着撒，他们看着孩子被酒水淋得发抖，鼻孔因吸入液体而不停咳嗽着。男人的嘴角从刚开始就没合上过。

监工突然就被吓住了，他拿酒的手腕在颤抖，但很快就被男人夺走，径直泼在莉娜的眼里，疼得女孩呜咽起来，他又放声大笑：“这是在为她洗罪！你们继续泼啊，谁敢停下来就罚他一百鞭！”

从莉娜被拖上来到现在，薇薇安一直积攒着自己心中的怒火，而现在，她的祷告声戛然而止，“住手！你们这帮精神错乱的变态！”薇薇安对着他们吼道。

紫袍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又轻蔑地笑了起来：“噢——！我想我懂你的意思，小姑娘...根据教皇大人颁布的《怜贫令》，‘不可虐待贫苦孩童。’是这样的吧？不过...我们家族的教义可由不得教皇来管，我们顶多就是合作关系，你该不会是想要骑在美第奇头上拉屎吧？！你这狗一样的野孩子，赏你骨头还敢咬我身上的肉？！喂...跟你说话呢！贱奴才！”

薇薇安的怒意逐渐到达顶点，她从未如此生气，因为没有人敢这么挑衅她，女孩的面庞红得像团火焰，但她很害怕，因为她从未面对过自身的暴力面，那像一个无底洞，而现在，薇薇安依旧没有出手，她还在等待时机。

男人见女孩一动不动，以为她害怕了，就朝她脚跟前吐了口唾沫，又笑嘻嘻地让士兵把莉娜从十字架上解开，随后让酒保搬来个硕大的木桶，那桶酒大概有莉娜的三倍高。监工们将麻绳吊在房梁上，再将莉娜捆好，此时所有人都看着悬在半空中的孩子，有人欢笑，有人紧张，也有人皱着眉...

“让我们为她做最后的洗礼吧——！”男人张开双手，朝一旁的监工示意，让他剪断绳索。

突然，男人的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把木凳便径直劈到男人头上，监工们仿佛听见了自家主人头骨碎裂的声音，惊得他们撑大了眼珠，士兵见状急忙从慌乱中恢复过来，一个个都咒骂着朝女孩扑过去，但薇薇安十分迅速地举起散落在地上的木凳碎块，恶狠狠地朝士兵挥去，她十分机智地击打着士兵们的双腿，试图撂倒几个。她成功击倒了几个士兵，但随后的士兵还是碰到了她，女孩见状突然猛踩他们的脚尖，又拿棍子尖端朝背后的士兵的跨部捅了一下。

女孩成功脱身后就朝莉娜冲去，她一脚踢翻木桶，里面的葡萄酒一股脑的扑在监工还有酒保们的身上，薇薇安一把抱住莉娜，但是绳子太紧了，根本拽不动，而她此时也正好把匕首落在房间里。

“该死的！”薇薇安咒骂一声，她急忙用牙去咬莉娜头上的绳子，可那纤维十分硬挺，磨得她的牙缝全都是血。

“给我抓住这个臭丫头！”女孩的身后传来了紫袍男人的吼声，他捂着脑袋，满脸是深红色的血浆，他那愤怒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惊恐，一旁的监工正颤颤巍巍地把地板上的那撮像头发一样的东西递过来，结果被男人一脚踹开：“你干什么？！都掉地上了啊，不要把弄脏的东西装我头上！”男人又恶狠狠地瞪着薇薇安：“你这贱狗！看我不把你抽筋扒皮！都给我起来！起来啊——！”

周围的士兵喘着粗气，他们小心翼翼地从湿滑的地面上站起，缓缓朝薇薇安逼近。女孩气愤地朝最近的士兵脸上吐了口血，那摊血在士兵双眼上瞬间凝固成深红色，痛得他哀嚎一声。薇薇安焦急地左顾右盼，她疯狂地挤压着自己的大脑，试图找出些有用的办法，但他们那张狰狞的面庞令她害怕，女孩敢打赌这群精神病一定会把自己肢解然后煮了吃掉。

“给我上！”

男人一声令下，众士兵舍身一跃，像豺狼一样要把她撕碎，但薇薇安居然十分敏捷地朝绳子一侧晃去，直接让士兵们扑了个底朝天，她像是估算好了距离，当莉娜里墙边越来越近时，直接离开绳子，只见她双脚蹬墙，便借着反作用力朝橡木门方向蹬去，同时在即将落地时正好踩了一脚倒地士兵的屁股，又借力弹了起来，正好避开前面的桌子，随着一阵哀嚎声的落地，女孩成功逃离酒馆。

“莉娜等我——！”酒馆里面传来薇薇安渐行渐远的呼声。

紫袍男人眨了眨眼，他茫然地望着这堆废物：“我——！我扎诺比...今天竟被一个野丫头欺负！气死我了——！”他仰头哀嚎一声，一旁的监工正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主人，那块脑颅顶像是被切掉一样，但表面已不再流血，完全是结痂状态。

天色已渐渐变暗，扎诺比过了好一阵子才站起来，他没好气地咒骂着身边的下属，还时不时踹几脚，过了一会儿，他肚子里的气总算是消停了一会儿，但心里还是痒痒的。“你们都给我听着——！今晚谁都不准走，那野丫头肯定还会回来送死，都给我埋伏起来！听到没？！”

下属们闻后都纷纷点头，他们听从扎诺比的指挥，将桌子堆了起来，渐渐将客厅改成一个蹩脚的迷宫，而莉娜依旧被吊在那儿，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