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
无以复加的震惊如同冰水混合物，兜头浇下，让月的灵魂体都仿佛凝固在了半空中。她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并不存在的寒意，从并不存在的脊椎骨一路窜升到同样不存在的头顶。
下面那个身影，每一个细节都和她记忆中的二次元形象完美重合——墨绿色的发丝，琥珀色的猫眼，标志性的白色FILA帽子，以及那专注而略带嚣张的击球姿态。
越前龙马。
活的。会动的。就在她下方不到十米的地方练习。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烈的、虚无的抽动。那是极度激动下的生理反应，即使失去了真实的心脏，那种震撼与狂喜依旧精准地传递到了她的每一寸意识。
愿望……真的实现了？流星真的听到了她那个羞耻到极点的呐喊？
狂喜如同沸腾的泡泡，咕嘟咕嘟地往上冒，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她下意识地就想冲下去，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哪怕只是看得更清楚一点！
她尝试着移动。
那种感觉怪异极了。没有四肢用力的实感，更像是用“意念”驱动着一片云朵。她笨拙地、晃晃悠悠地降低高度，朝着球场飘去。风吹过她的“身体”，没有任何触感，只有一种能量场被拂动的微妙错觉，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微微波动。
她停在了越前龙马身后的半空中，近得几乎能看清他帽檐下鼻尖渗出的细小汗珠，能听到他每一次呼吸和击球时短促的发力声。
“砰！”又是一记干净利落的抽击球。
黄绿色的小球精准地砸在底线附近，弹起，然后被铁丝网拦住。
月深吸了一口并不存在的空气，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张开嘴，试图发出声音：
“那……那个……越前……君？”
没有声音。
或者说，她的“声音”似乎无法在这个物理世界里产生任何振动。就像把收音机调到了一个错误的频段，只有一片寂静的杂音。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说”出了话，还是仅仅在意识里模拟了发音。
场中的少年毫无反应，径直走向落点，准备下一次击球。
“等等！越前龙马！你能听到我吗？”她急了，加大“音量”呼喊，同时挥舞着手臂——尽管那半透明的手臂挥舞起来毫无存在感。
依旧无人回应。越前龙马专注地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场地，再次抛起网球，挥拍。
月愣住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开始取代最初的狂喜。
她不死心，猛地加速飘到他面前，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看着我！越前龙马！我在这里！”
那双璀璨的琥珀色猫眼，穿透了她透明的身体，精准地望向了对面场地的角落，计算着下一次击球的路线。他的目光没有焦距，没有映出她的倒影，仿佛她只是一团无色无味的空气。
彻骨的冰凉，瞬间席卷了她。
他……看不见她。
也听不见她。
兴奋的泡泡一个个破裂，露出底下冰冷而坚硬的现实。她颤抖着，将自己半透明的手伸到眼前，然后，尝试着去触摸越前龙马的手臂。
手指……穿了过去。
没有任何阻碍，就像穿透了一道光影，一道全息投影。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体散发出的微弱热量和运动后的能量场，却无法触碰到任何实体。
她真的……成了一个幽灵。
一个不被看见，不被听见，无法触碰，也无法被触碰的……孤魂野鬼。
“为什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实现了愿望，却是以这种最糟糕的形式？这算什么？一场沉浸式的、无法互动也无法退出的全息电影吗？
就在这时，网球部的其他成员也陆续来到了球场。
活力满满的桃城武扛着球拍大声说着什么，沉稳的手冢国光开始布置训练任务，笑眯眯的不二周助，数据狂人乾贞治……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出现在她眼前，曾经只能在屏幕里看到的角色，此刻就在她身边走动、交谈。
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地试图引起每一个人的注意。
她飘到桃城面前手舞足蹈，凑到乾贞治的笔记本前（虽然看不懂上面的数据），甚至大着胆子穿过手冢部长的身体——除了感到一阵极其冰冷严肃的能量场让她打了个寒颤外，一无所获。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她之于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BUG，一个多余的、无用的旁观者。
训练开始了，少年们奔跑、挥拍、呼喊，汗水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充满了蓬勃的生机。而这生机，与她毫无关系。热烈的氛围反而更加凸显了她的孤寂。她被隔绝在这一切之外，像一个被无形玻璃罩困住的蝴蝶，看得见外面的繁华，却永远无法融入。
焦虑和无助像是藤蔓，缠绕着她的意识，越收越紧。
她失魂落魄地飘离了喧闹的网球场，漫无目的地在青学校园里游荡。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不，她根本没有影子。这个认知又给了她沉重一击。
教室、走廊、图书馆……她穿过一扇扇门，一面面墙，看着学生们三五成群，说笑着，讨论着，一切都充满了真实的生活气息，唯独她，是绝对的“虚假”，是多余的背景板。
“好饿……”虽然灵魂体不会真的饥饿，但一种强烈的、精神上的空虚感和渴求感不断袭来，提醒着她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好冷……”夜幕逐渐降临，白日的余温散去，那种能量体感知到的、源于虚无的“寒冷”更加明显了。她抱紧了自己透明的双臂，却得不到丝毫温暖。
绝望感开始丝丝缕缕地渗入。
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永远作为一个透明的旁观者，看着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越前龙马？直到……直到某个未知的时刻？或者永远？
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一场真实的、触手可及的恋爱，哪怕只有一天！而不是这种折磨人的酷刑！
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校园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路灯散发着孤寂的光晕。
月飘到了那个熟悉的街头网球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或许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和他相关的地方，能让她稍微感觉不那么冰冷。
空无一人的球场，只有夜风吹过铁丝网发出的轻微呜咽声。
然而，就在她感到彻底绝望，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孤独和无力感压垮时——
一点微弱却异常温暖的光芒，毫无征兆地在她前方亮起。
那光芒不同于路灯的冷白，也不同于她灵魂体的虚浮，它是一种更凝聚、更柔和、带着某种生命力的暖黄色光晕。
光晕逐渐凝聚，变成一个拳头大小、圆滚滚的、毛茸茸的光球。光球表面流动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像是把一片小小的星空揉碎了裹在身上。
它漂浮在那里，轻轻上下晃动着。
然后，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奇异电子音效、分不清男女的可爱声音，直接响彻了月的意识深处：
“哔卟~检测到愿望个体‘月’陷入极度负面情绪状态！愿望实习精灵‘小星’，正式登场哒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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