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序幕,在阳光、蝉鸣和冰淇淋的甜味中缓缓拉开。对于刚刚经历了全国大赛巅峰洗礼的青学网球部成员们来说,这是一个真正可以放松身心、却又暗含着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假期。
对于越前龙马而言,假期并不意味着彻底的休息。几个青少年巡回赛的报名已经提上日程,日常的基础训练更是雷打不动。但比起学期中那种争分夺秒的紧张,节奏总算舒缓了一些。
而在这个舒缓的节奏里,一件对他而言或许比应对任何强劲对手都更需要“勇气”和“准备”的事情,被悄然提上了日程。
——带月回家,正式地、以“女朋友”的身份,见家长。
这个念头,是在某个两人一起从街头球场回家的傍晚,自然而然地产生的。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气氛很好,龙马状似随意地提起:“喂……明天,要不要来我家?”
他说得含糊,耳根却悄悄红了。
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颊也迅速染上红晕,心跳莫名加速。她当然明白这个邀请背后所代表的含义。那不是平时作为同学或队友的串门,而是……一种更正式的认可和接纳。
紧张、羞涩、期待……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有些无措,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用力点了点头:“……好呀。”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月站在越前家那座熟悉的、带有庭院的传统日式住宅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她今天特意穿了一条看起来更乖巧文静的连衣裙,手里还提着一盒精心挑选的糕点作为见面礼。
虽然之前也来过越前家几次( 大多数是在门口等龙马,或者和朋香樱乃一起来找卡鲁宾玩),但这次的心情,完全不同。
龙马站在她身边,看起来依旧是一副酷酷的、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微微抿紧的嘴唇和时不时瞟向她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丝不自在。
“紧张了?”他瞥了她一眼,语气试图保持平淡。
“有、有一点……”月老实承认,声音有点发虚。
“……笨蛋。”龙马低声说了一句,却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随即很快放开,“没什么好紧张的。那臭老头和老妈……都很普通。”
这大概是他能说出的、最蹩脚的安慰了。
月却因为那个短暂的手心相触,奇异地安心了一些。她再次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嗯!”
龙马上前一步,推开了院门。
“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慵懒调子。
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回应他的,是一个格外热情、甚至带着点迫不及待意味的女声——
“啊啦!龙马回来了!还有月酱是吧?快进来快进来!”
越前伦子,龙马的妈妈,系着围裙从屋里小跑着迎了出来。她是一位看起来非常温柔和善的女士,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目光落在月身上时,瞬间变得更加明亮和热情,甚至……带着一种过度兴奋的审视和喜悦?
“阿姨您好!打扰了!”月赶紧鞠躬问好,双手奉上礼物,“这是一点心意……”
“哎呀!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呀!太客气了!”伦子妈妈笑着接过礼物,眼睛却几乎没离开过月的脸,上下打量着,越看笑容越满意,“快请进快进!外面热吧?”
伦子妈妈的热情超乎想象,甚至有点……过于隆重了?月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乖巧地跟着脱鞋进屋。
龙马看着自家老妈那几乎要放光的眼睛,有些不自在地压了压帽檐:“妈,你正常点。”
“哎呀,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伦子妈妈嗔怪地拍了龙马一下,转而继续对月和颜悦色,“月酱别介意,龙马这孩子就是不会说话。来来来,客厅坐,我准备了水果和果汁。”
月被伦子妈妈热情地拉进客厅坐下,龙马略显无奈地跟在后面。
客厅整洁而温馨,带着传统日式家庭的随意和生活气息。然后,月注意到了那个盘腿坐在窗边榻榻米上,正歪着头,用一种极其古怪、混合了好奇、调侃和某种深意的目光看着她的男人。
越前南次郎。
龙马的父亲,传说中的武士越前南次郎。他穿着松松垮垮的和服,手里拿着一本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杂志的周刊,嘴角咧开一个玩世不恭的、带着促狭意味的笑容。
“哟~青少年~终于舍得带小女朋友回来给我们看看了?”他拖长了语调,语气里的调侃毫不掩饰。
“臭老头,闭嘴。”龙马立刻黑了脸,没好气地回道。
月则瞬间紧张得正襟危坐,连忙鞠躬:“叔、叔叔您好!我是清水月!打扰了!”
“清水月~?”南次郎摸着下巴,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月身上扫过,那眼神似乎比伦子妈妈的热情审视更具穿透力,仿佛能看透一些表面之下的东西。他嘿嘿笑了两声,“名字不错嘛。不用那么紧张,放轻松放轻松~就当是自己家好了~反正以后说不定……”
“老爸!”龙马出声打断,耳根泛红,眼神警告地瞪向南次郎。
“好好好,不说不说~”南次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但脸上的坏笑丝毫未减,反而转向月,换了个话题,“小姑娘,听说你也在打网球?”
“啊,不是的……”月连忙摆手,脸更红了,“我只是……网球部的经理,帮大家做一些杂事……网球打得并不好……”她这话说得心虚,虽然不记得原因,但她总觉得自己的网球知识好像……远不止“经理”的水平?但这种感觉毫无来由。
“经理啊~也不错也不错~”南次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再追问,转而拿起旁边的报纸晃了晃,“那你看好我们家这小子吗?觉得他能打到哪一步?世界第一有没有戏?”
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月被问得手足无措,脸烫得快要冒烟。
“喂!你很啰嗦诶!”龙马忍不住挡在月面前,隔绝了自家老爸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视线。
“哎呀,南次郎!你别吓到月酱!”伦子妈妈端着果汁和切好的水果过来,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然后无比热情地招呼月,“月酱,别理他们,来,吃水果~这是早上刚买的蜜瓜,很甜哦~”
伦子妈妈的热情简直无微不至,不停地问月喜欢吃什么、在学校怎么样、和龙马是怎么认识的(虽然大概知道,但还是想听本人说),眼神里的喜爱和满意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个“未来儿媳妇”。
月被这突如其来的、过于猛烈的热情包围,有些受宠若惊,只能红着脸一一回答,乖巧得不得了。
龙马在一旁看着,既觉得自家老妈有点夸张,心里却又莫名地有点……暗爽?看到月被家人认可和喜欢,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就在月被伦子妈妈问得快要招架不住时,一个毛茸茸的、优雅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客厅门口。
是卡鲁宾。
龙马那只喜马拉雅猫,迈着慵懒的猫步,冰蓝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家里的陌生客人。它先是走到龙马脚边,蹭了蹭他的裤腿,然后,目光落在了月身上。
月也很喜欢猫,看到卡鲁宾,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卡鲁宾~”
她之前和朋香她们来玩时,也见过卡鲁宾几次,但每次卡鲁宾都对她爱答不理,非常高冷。
然而,今天却有些奇怪。
卡鲁宾歪着脑袋盯着月看了几秒,然后,竟然主动朝她走了过去。它在月腿边停下,鼻子微微抽动,似乎在嗅着什么。
月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要摸摸它。
令人惊讶的是,卡鲁宾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高冷地走开,反而低下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喵~”甚至发出了一声极其柔软的、带着撒娇意味的叫声。
“!”月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轻轻抚摸起卡鲁宾柔软蓬松的毛发。卡鲁宾似乎很享受,甚至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主动在她脚边趴了下来,用尾巴卷住她的脚踝。
这一幕,让旁边的伦子妈妈和南次郎都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哎呀?卡鲁宾居然这么亲近月酱?”伦子妈妈惊喜道,“它平时除了龙马,对别人都很冷淡的呢!”
“哦?”南次郎摸着下巴,眼中的玩味更深了,若有所思地看着眯起眼睛享受抚摸的卡鲁宾,又看了看一脸惊喜的月,低声咕哝了一句,“……动物有时候比人更敏感啊……”
龙马也有些意外。他知道卡鲁宾有多挑人。看着月开心地摸着卡鲁宾,猫咪也一脸舒服的样子,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个小插曲,让气氛变得更加轻松和自然了起来。
傍晚,伦子妈妈热情地留月在家里吃晚饭。晚餐非常丰盛,伦子妈妈不停地给月夹菜,嘘寒问暖。南次郎虽然还是会时不时说些调侃的话,但气氛总体是温馨而愉快的。
月一开始的紧张和拘束,在伦子妈妈过分的热情、南次郎看似不正经实则并无恶意的调侃、以及卡鲁宾意外的亲近下,慢慢地消散了。她感受到了这个家庭那种独特的、温暖的氛围。
虽然南次郎叔叔看起来有点古怪,但似乎是个很好的人。伦子阿姨更是温柔得不可思议。还有可爱的卡鲁宾……
这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和温暖的感觉。
一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归属感,悄悄地在她心底滋生。仿佛这里,本就应该有她的一席之地。
晚饭后,月帮忙收拾了碗筷(伦子妈妈极力阻止未果),又逗弄了一会儿赖在她身边的卡鲁宾,眼看时间不早,便起身告辞。
伦子妈妈一直送到门口,拉着她的手再三叮嘱:“月酱,以后一定要常来玩啊!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龙马要是欺负你,就跟阿姨说!”
“谢谢阿姨,今天真的打扰了。”月红着脸道谢。
“路上小心。”龙马双手插兜,站在一边。
月点点头,对龙马挥挥手,又对屋内的南次郎方向鞠了一躬:“叔叔再见!卡鲁宾再见!”
走出越前家一段距离,月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却带着轻松而温暖的笑容。这次的“见家长”,似乎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和温馨得多。
龙马送她到路口。
“怎么样?”他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目光却瞟着她。
“嗯!”月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叔叔和阿姨,还有卡鲁宾,都很好!我很喜欢!”她是真的这么觉得。那种家庭的温暖,让她眷恋。
龙马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最后一点担心也放下了。“哦。”他应了一声,压低的帽檐下,嘴角微微勾起。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挨得很近。
然而,就在月带着满心温暖,转身走向回家的路时,她的脑海中,却极其短暂地、模糊地闪过一个完全陌生的画面碎片——
……好像……也是一个厨房……一个女人背对着她忙碌的背影……传来的却不是味增汤的香气,而是另一种……有点辛辣又陌生的炒菜味道……
那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连同那陌生的气味一起消失无踪。
月疑惑地蹙了下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越前家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
是伦子阿姨做的晚餐味道太香了,所以产生了奇怪的联想吗?
她甩甩头,将这点微不足道的异样感抛开,继续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家走去。
越前家客厅内。
伦子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忍不住对盘腿看杂志的南次郎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呢,月酱。又乖巧又漂亮,看起来和龙马也很般配。”
“嗯哼~”南次郎从杂志后抬起眼,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淡去了一些,眼神变得有些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确实是个不错的小姑娘。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那孩子身上……好像有点特别的‘味道’啊。”
“味道?”伦子疑惑地眨眨眼,“是换了新的洗衣液吗?我觉得挺好闻的啊。”
南次郎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解释,重新把目光埋回杂志里,只是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久久没有散去。
特别的“味道”……
并非指气味,而是一种更抽象的、存在于灵魂层面的……些许“违和感”?
如同平静湖面上,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来自不同水源的涟漪。
猫咪察觉到了。
而他这个曾经的顶尖武者,那近乎野兽般的直觉,也捕捉到了那么一丝丝。
无关好坏,只是……有趣。
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