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数据洪流

临时租住的公寓仿佛成了一个思维的囚笼。林默对着屏幕上那串冰冷的坐标和倒计时，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头痛依旧不时袭来，尤其是当他试图用力回想爆炸细节时，那感觉就像有针尖在颅内轻轻搅动。

苏晓“死后”发来的信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彻底打破了他试图维持的平静。警方（陈玥）那边的结论明确，证据链看似完整——意外事故，不幸罹难。他如果拿着这条无法解释来源的信息去报告，只会被当成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臆想。

他必须自己先找到一些支点。

他强忍着不适，在临时搭建的工作台上连接了各种神经信号监测设备，指尖颤抖着将感应电极贴附在自己的太阳穴和额前。这是他熟悉的领域，或许能捕捉到大脑深处被掩埋的碎片。

闭上眼睛，深呼吸。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屏幕上开始流淌过杂乱无章的脑电波信号。

他引导自己回到那个傍晚。

实验室…白色的灯光…仪器低沉的运行声…苏晓在旁边记录数据…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咖啡香气…

然后呢？

警报！尖锐得刺破耳膜！不是火警，是…最高级别的数据安全警报！来自“意识囚笼”项目的主服务器！

红色的灯光开始旋转，取代了冰冷的白色。

他记得自己猛地站起身，冲向服务器隔离舱。苏晓的反应更快，她已经扑到了主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操作，脸色煞白。

“老师！有异常数据流正在强行下载核心模块！无法阻断！来源…来源无法识别！”她的声音带着颤音，却异常清晰。

“物理隔离！快！”他大喊。

然后…就是一片混沌。

巨大的冲击力从身后袭来？还是侧面？灼热的气浪…震耳欲聋的爆响…玻璃碎裂的尖啸…他被抛飞出去，重重砸在什么东西上…视野瞬间被橙红色的火焰和浓烟填满…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好像看到…隔离舱的厚重玻璃后面，有一个模糊的阴影…不是苏晓…那影子似乎…正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一片混乱？

还有声音…除了爆炸声和警报声，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微弱、频率高到几乎超越人耳接收范围的嗡鸣？

“呃！”林默猛地睁开眼，一把扯掉电极，伏在桌边干呕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冷汗浸透了后背。

那段记忆太混乱了，痛苦和恐惧的情绪无比真实，但关键的细节却像蒙上了毛玻璃，那个阴影、那种嗡鸣，真实存在，还是疼痛大脑的伪造？

他调出“意识囚笼”项目的公开架构图（核心数据已丢失）。这是一个旨在帮助严重创伤患者重建感知和记忆交互的尖端项目，通过高精度脑机接口读取和解析神经信号，甚至理论上可以进行有限度的“意识沉浸式体验”以辅助治疗。但它绝不应该引发爆炸。

他想起，在项目早期，似乎有一份关于“潜在神经过载风险及伦理边界”的内部评估报告，是由苏晓主要负责撰写的。当时他忙于技术攻坚，只是粗略看过。

报告里提到了什么？

他猛地起身，翻出个人云端存储的备份。幸好，这类非核心文档有异地备份的习惯。

找到了。《关于“意识囚笼”原型机在极端数据流冲击下可能诱发神经痉挛及设备过载的风险预警》——撰写人：苏晓。

报告详细模拟了某种特定模式的、强大的外部神经信号如果强行介入正在运行的“意识囚笼”系统，可能如同病毒般摧毁系统的安全协议，甚至反向冲击使用者的大脑，并导致高精密仪器发生链式反应般的物理性损毁…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这听起来…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袭击，而非意外。

同时，他电脑上的后台程序发出提示音——那串坐标的初步解析完成了。经纬度定位指向城西废弃多年的“三江”工业园，而“层析序列：7α-负”经过算法比对，疑似指向该区域地下某个早期建造的、曾被用作数据存储中心的物理层深度。

苏晓在指引他去一个废弃的数据中心？为什么？

就在他沉思时，公寓楼下的街道上，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阴影中停靠。车内，一个身影放下高倍望远镜，对着通讯器低声道：“目标已返回住所，情绪似乎不稳定，一直在操作电脑。需要进一步确认他是否收到了‘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