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之门

大学校园在深夜静谧无声，只有路灯在古老的梧桐树下投下斑驳的光晕。陈玥利用她的权限，以“调查取证”为由，低调地安排了几个便衣在远处警戒，封锁了理工学院老实验楼的相关区域。

这栋红砖建筑有着上世纪中的风格，如今大多实验室已迁往新区，这里只剩下一些耗材仓库和极少数学术化石们还在使用的陈旧设施。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旧纸张特有的沉闷气味。

林默带着陆深和陈玥，熟门熟路地穿过空旷的走廊，脚步声在廊间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过去的影子上。

他们最终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前，门牌上的字迹早已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B107-附属用途室”的字样。

“就是这里。”林默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里面空间不大，堆满了蒙尘的旧仪器箱、废弃的示波器和一摞摞发黄的实验记录。角落里甚至还有几张老式的、带着绿色CRT显示器的电脑终端。

一切都保持着多年前的样子，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

“这里能有什么？”陈玥微微蹙眉，用手电扫过积满灰尘的角落。

“苏晓提到的‘门’，肯定不是指这扇物理的门。”林默的目光快速扫视，努力回忆着过往的细节，“是我们以前的一个…比喻或者说代号。”

陆深则更实际，他已经开始用便携扫描器检查墙壁和地板，寻找可能的隐藏空间或异常能量源。

林默走到房间最里侧，那里放着一张老旧的实验桌，桌面上刻着一些模糊的涂鸦和公式。他记得，当年他和苏晓就是在这张桌子上，一边啃着披萨，一边争论着神经接口的无限可能。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面上一道较深的刻痕——那是一个他们当时觉得好玩刻下的、简化版的神经元符号，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代表“入口”的箭头。

箭头指向墙壁。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他用力推开沉重的实验桌，桌面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桌子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块颜色略微不同的墙板，似乎是后来修补上去的。墙板中央，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墙面平齐的接口凹槽，形状古老，但林默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们早期原型机使用的非标准数据接口！

“在这里！”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颤抖。

陆深立刻上前，从工具包里取出一个多功能适配器，小心地接入。陈玥也凑近过来，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接口连接的瞬间，似乎触发了什么。一阵轻微的机械运作声从墙内传来，那块墙板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了一个隐藏的壁龛。

壁龛里没有复杂的设备，只有一个老式的、军用的手提箱大小的金属箱体，上面布满了各种指示灯和接口，箱体表面同样刻着那个被圆圈禁锢的神经元符号，比之前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古老。箱体正在轻微地运行着，发出低沉的嗡鸣，指示灯有规律地闪烁。

“这是…”林默屏住呼吸，“这是我们最早期的‘意识囚笼’概念验证机！一号原型机！我以为它早就被拆解报废了！”

它竟然一直被秘密保存在这里，而且还在运行？！

“它在运行什么？”陈玥问道。

林默上前，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箱体的接口。其中一个接口连接着一个老式的固态硬盘。他尝试读取。

硬盘里没有复杂的程序，只有一个巨大的、经过多重加密的日志文件。文件的最后修改时间戳，赫然是——星穹实验室爆炸案发生后的第三个小时！

林默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颤抖着开始破解加密——使用的算法，正是他和苏晓在大学时期共同设计的、仅存在于两人之间的“门”式加密协议。

解密过程异常顺利，仿佛就是为了等待他的到来。

日志文件打开，里面是苏晓留下的、断断续续的文字记录：

​​【日志片段 1】​​ （日期：项目启动初期）

“…林默老师的构想太疯狂了，但…太迷人了。直接读取和解析意识表层？这简直是上帝的领域。我们成功了第一步！虽然只是捕捉到小白鼠看到奶酪时的神经兴奋模式…但这是从零到一！我把一号原型机悄悄留在这里了，做个纪念，也许未来用得上…”

​​【日志片段 2】​​ （日期：星穹项目获批后）

“…项目越来越大，越来越受关注。我有点不安。投资方‘康蒂生物’的热情高得异乎寻常，他们提供的某些‘优化算法’效率高得可怕，但总让我觉得…不安。像是有某种侵略性。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些隐藏极深的、非伦理的代码片段，像是后门…我偷偷记录了…”

​​【日志片段 3】​​ （日期：爆炸案发生前一周）

“…他们发现了我在反向解析他们的代码。李博士（康蒂的代表）警告了我。实验室的安防系统被悄无声息地升级了，带有外部控制权限。我感觉到了监视…我把核心数据的物理备份和我的发现，藏在了一号原型机这里…希望是我想多了…”

​​【日志片段 4】​​ （日期：爆炸案发生后三小时）

“…他们得手了。爆炸是为了掩盖抢夺硬盘和数据…他们以为我死了…但我利用了原型机的紧急意识屏蔽功能，把自己的一部分表层意识…或者说‘意识快照’，强行上传到了这个老旧的网络…代价很大…我的大部分意识可能已经被捕获…他们在用我的思维模式做坏事…老师，如果你看到这个…不要完全相信任何来自‘我’的信息…‘意识囚笼’的真相比我们想的可怕…它不是为了治疗…是为了‘覆盖’和‘掠夺’…找到‘摇篮’…阻止他们…”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林默站在原地，浑身冰冷。真相的碎片终于拼凑起来，却勾勒出一个更加黑暗和恐怖的图景。

苏晓早已察觉危险，并留下了后手。她可能真的在爆炸中身受重伤甚至…但她的部分意识逃了出来，成为了游荡在网络中的数字幽灵。而对方，正在利用捕获的她的主要意识，模仿她的思维和技术习惯，来完成某个巨大的阴谋。

“覆盖…掠夺…”陈玥重复着这两个词，脸色发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陆深则指着日志里的一个词：“‘摇篮’？这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林默手腕上的微型探测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高强度神经信号扫描波！”林默骇然道，“有人在用大功率设备进行广域意识扫描！目标是…寻找特定的意识特征！他们发现我们在这里了！”

几乎同时，窗外传来数声车辆急停的刺耳声音！密集的脚步声迅速包围了老实验楼！

“来不及从正面走了！”陆深瞬间判断形势，目光扫向房间唯一的窗户，窗外是楼后茂密的树林和陡坡。

“把硬盘和日志带走！”林默迅速拔下硬盘塞进口袋。

陈玥已经拔出手枪，对准门口方向：“我掩护你们！从后面走！他们是冲你们和这东西来的！”

陆深没有丝毫犹豫，一拳砸碎窗户玻璃，率先跃出。林默看了一眼陈玥，一咬牙，也跟着跳了出去。

身后传来陈玥严厉的呵斥声和对方模糊的回应，紧接着是几声沉闷的、经过消音器处理的枪声！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但他来不及多想，跟着陆深的身影，踉跄着冲下黑暗的陡坡，消失在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