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房滚筒的轰鸣声无法掩盖两人沉重的呼吸和心跳。七十二小时的倒计时，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每一秒的流逝都带着清晰的滴答声，敲击在神经末梢。
“人防掩体…”林默的声音因紧张而干涩，“我们必须去那里。”
“那是陷阱的可能性超过八成。”陆深检查着所剩无几的装备，语气冷硬，“‘渡鸦协议’刚被触发，对方就知道我们的位置。这个坐标，更像是故意泄露的诱饵。”
“但苏晓的意识信号共振是从那里传来的！‘归墟’的测试也在那里！”林默争辩道，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抖，“我们没有时间再去找别的线索了！就算它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得闯！”
陆深沉默地看了他几秒，似乎在评估他失控边缘的情绪。最终，他点了点头，但眼神依旧冰冷：“闯可以，但不能送死。我们需要计划，需要眼睛，还需要…一个能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拿起那个几乎报废的战术平板，屏幕碎裂，但核心功能尚存。他快速接入一个极其隐秘的频段，发送了一段经过多重加密的简短代码。
“你联系了谁？”林默警觉地问。
“一个‘旧相识’。”陆深没有过多解释，“如果她还活着，并且还卖情报的话。我们需要掩体内部的实时情报和结构图，靠我们两个摸进去，死路一条。”
等待回复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洗衣机的轰鸣周期性地响起又停止，仿佛在为他们读秒。
终于，平板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条信息弹出，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符号和一组不断变化的数字坐标。
陆深看到符号，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冷笑，又像是别的什么。“她开价了。价钱是‘收藏家’真实身份的任何线索，事成后支付。”
“她是谁？”
“‘镜鬼’。”陆深收起平板，“一个只活在数据缝隙里的情报贩子，信誉…勉强可靠。她提供了掩体一个废弃通风管道的入口坐标，以及一个警告——里面的安防系统是‘活’的，基于生物神经网络，常规手段无效。”
“活的？”林默感到头皮发麻。
“类似‘摇篮’的弱化版，但更隐蔽，与环境融合。任何未经识别的意识波动都会被探测并攻击。”陆深站起身，“我们需要‘意识伪装’。”
他的目光落在林默紧紧攥着的一号原型机核心上。
夜色是最佳的掩护。他们避开所有主干道和监控，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城市边缘的废墟和荒地。废弃的人防掩体入口远在郊外，伪装成一个半塌的护林站，荒草丛生，锈蚀的铁门被厚重的锁链缠绕，看起来几十年没人靠近。
但陆深用探测器轻易就发现了隐藏在地下的、仍在低功耗运行的生物传感器和震动感应器。
他们绕到后方一公里外，根据“镜鬼”提供的坐标，找到了那个所谓的通风管道入口——一个几乎被泥土和灌木完全掩埋的、直径不到一米的锈蚀铁管，向下深入黑暗。
“你确定是这里？”林默看着那狭小、仿佛巨兽食道的管道，一股窒息感油然而生。
“‘镜鬼’从不卖假入口，只卖死亡陷阱。”陆深率先钻了进去，匕首咬在口中。
管道内壁粗糙，布满锈蚀的尖锐边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某种说不清的、类似菌类的腐败气息。他们只能匍匐前进，衣服被刮破，皮肤被划出血痕。
爬行了仿佛一个世纪，前方终于出现微弱的光亮和更大的空间。管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溶洞般的废弃储水舱，舱壁布满苔藓和渗水痕迹，中间是深不见底的黑水，只有几道锈蚀的金属 walkway 通向不同的管道口。
“地图显示，穿过这个水舱，对面第三条管道通往核心区的下层维护通道。”陆深压低声音，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看似平静的水面和水舱上方黑暗的穹顶。
林默启动了一号原型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们周围一小片区域。他调整着输出频率，试图模拟出一种与周围环境相似的、惰性的神经信号模式，如同给自己的意识披上一件“隐身衣”。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上锈蚀的 walkway，金属网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walkway 下方漆黑的水面，平静得有些诡异。
走到一半时，林默手中的探测器突然发出了低频的蜂鸣警告！
“水里有东西！”他低呼。
几乎同时，平静的水面无声地破裂，数条苍白、滑腻、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神经索般的触须猛地探出，带着冰冷的粘液，直卷他们的脚踝！它们的顶端没有眼睛或口器，只有不断开合的、感应着周围生物电场的细小孔洞！
陆深反应快得惊人，匕首寒光一闪，精准地斩断了两条最先袭来的触须！断口处喷溅出荧蓝色的、带有刺鼻腥味的粘稠液体！
更多的触须从水中涌出！它们似乎被同伴的“死亡”所激怒，攻击变得更加疯狂！
林默将一号原型机的输出功率猛地推到最大，强烈的、混乱的神经信号脉冲如同无形的冲击波扩散开来！
水中的触须动作瞬间变得僵直、混乱，仿佛失去了目标，开始无差别地扭动抽打，甚至互相缠绕攻击！
“走！”陆深抓住这个机会，拉着林默冲向对面的管道口！
身后，水舱里如同煮沸了一般，无数苍白的触须在混乱的信号场中疯狂舞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摩擦声。
他们一头钻入第三条管道，将身后的混乱暂时隔绝。
这条管道更加狭窄，但似乎近期有人通过，地上的灰尘有被拖拽的痕迹。
管道开始向上倾斜。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再次出现光亮，并且传来了模糊的、规律性的机械运转声，还有一种…低频率的、仿佛能引起颅骨共振的嗡鸣。
空气中那种奇异的、混合着生物碱和臭氧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陆深示意极度警惕，两人悄无声息地摸到管道口。
管道口位于一个巨大空间的顶部边缘，下方的情景，让即使有所准备的林默，也瞬间屏住了呼吸，血液几乎冻结。
下方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巨大无比的地下空洞。洞壁布满了发出幽蓝光芒的生物神经网络，如同活着的壁画般缓缓蠕动。空洞中央，是一个由某种暗金属和生物组织混合构建的、巨大复杂的环状结构装置——它缓缓旋转着，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那低频率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嗡鸣正是从其中发出。
【归墟之门】。
林默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个名字。
环绕着“门”的，是数十个如同之前“摇篮”中见过的连接椅，上面躺着形销骨立、毫无生气的人体，被粗大的管线连接着，如同献给恶魔的祭品。他们的神经信号正被源源不断地抽取，注入那旋转的“门”内。
而在“门”的旁边控制台前，站着几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
其中一个身影，林默和陆深都认得——正是那个在康蒂生物地下被陆深挟持、后来又被灭口的李博士！
他竟然没死？！或者说…以某种方式“回来”了？
但此刻，李博士的眼神和其他人一样，空洞而狂热，仿佛被完全洗脑，正麻木地操作着控制台。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前一个特殊的平台上。
平台上固定着一个透明的圆柱形容器，容器内充满了淡蓝色的营养液。而悬浮在营养液中的…
…是苏晓！
她双目紧闭，脸色安详得近乎诡异，无数细如发丝的微型神经探针从容器内壁伸出，连接着她的头部太阳穴、后颈和脊柱。她的身体微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自身成了一个光源。
一段经过放大的、她的脑神经信号正被清晰地投射在主屏幕上，那信号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稳定、却又被强行约束的、痛苦到极致的峰值！而这段痛苦的信号，正作为某种“校准基准”或“能量源”，被源源不断地输入那旋转的“归墟之门”！
他们在用她的意识碎片，作为启动和稳定这扇“门”的钥匙和燃料！
林默的牙齿几乎要咬碎，巨大的愤怒和心痛让他几乎失控！
就在这时，控制台前的一个身影似乎接到了什么讯息，他抬起头，看向了林默和陆深藏身的管道方向，露出了一个冰冷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微笑。
是那个在“夜莺”俱乐部控制台前、启动陷阱的冷漠技术员！
他对着通讯器，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瞬间，整个空洞的所有幽蓝神经网络同时亮起！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之前的陷阱和阻拦，只是为了将他们驱赶到这里，亲眼目睹这最终的“仪式”！
“欢迎来到，‘归墟’的揭幕式。”技术员冰冷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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