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

第44章：裂痕与往事

艾伦·陈以合作之名，行纠缠之实的行为，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傅寒宸和苏软软看似牢固的关系里。虽然苏软软一再保证公私分明，但傅寒宸每每看到艾伦那双隐藏在专业面具下、依旧难掩炽热的眼睛，心底的戾气就难以抑制。

这天，RS与艾伦父亲公司的联名系列进入了关键的打样阶段。艾伦以监制为由，几乎天天泡在RS的工作室，与苏软软的接触不可避免的增多。他甚至开始以“更了解意大利工艺”为借口，对一些细节提出修改意见，而这些意见往往与苏软软最初的设计理念有所出入。

“学姐，我觉得这个镶嵌角度可以再调整一下，更符合欧洲的审美习惯。”艾伦拿着放大镜，仔细看着刚刚送来的宝石样品，语气专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苏软软看着设计图上被标注出的修改处，眉头微蹙：“艾伦，这个系列的核心是东方的留白意境，如果完全迎合欧洲审美，就失去了它本身的灵魂。”

“但我们要考虑市场接受度，不是吗？”艾伦放下放大镜，看向苏软软，笑容依旧得体，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欲，“我相信我的判断，这样改动后，销量至少能提升百分之二十。”

苏软软沉默了。她承认艾伦在市场判断上可能有其道理，但作为设计师，她无法轻易妥协自己的创作理念。这种专业上的拉锯，比之前直白的追求更让她感到疲惫。

晚上回到家，苏软软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傅寒宸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问：“怎么了？工作不顺利？”

苏软软靠在他胸口，叹了口气，将白天与艾伦的争执简单说了下。“……我觉得他好像……并不是单纯地想合作，更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他的能力和……存在感。”

傅寒宸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他轻轻抚摸着苏软软的头发，声音低沉而危险：“既然合作得不愉快，就终止。傅氏不缺这一个项目。”

“可是前期已经投入了很多精力，而且周经理很看好这个系列的市场前景……”苏软软有些犹豫。她不想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工作决策。

“RS是你的品牌，你说了算。”傅寒宸语气笃定，“任何让你感到不适的人和事，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的霸道和护短，让苏软软心里一暖，但同时也让她更加纠结。

而另一边，顾溪和陆景知之间，似乎进入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和平期”。

自那次茶馆谈话后，陆景知没有再提订婚的事，也没有紧迫地催促顾溪答复。他只是偶尔会给她发一些信息，内容不再局限于工作，有时是一张他觉得有意思的照片（比如那盆仙人掌），有时是一篇他认为她可能会感兴趣的艺术评论，甚至有一次，他问她海城哪家川菜馆比较正宗——因为他记得她似乎无辣不欢。

他的靠近，笨拙，生硬，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认真。

顾溪的心防，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下，开始一点点松动。她发现自己竟然会开始期待他的消息，会忍不住点开他发来的链接，甚至真的认真思考了哪家川菜馆最好吃然后回复了他。

这种变化让她感到惊慌，又隐隐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窃喜。

这天，顾溪受一位朋友所托，去陆景知所在的部门送一份材料。她本来想放在门卫就走，没想到刚到大门口，就碰到了从里面出来的陆景知。

他今天穿着正式的西装，显然是刚结束某个重要会议，身边还跟着几位同样衣着严谨的同僚。看到顾溪，他脚步顿了一下，对同僚低声说了几句，那几人便先行离开了。

“你怎么来了？”陆景知走到顾溪面前，目光落在她手里拿着的文件袋上。

“帮朋友送点东西。”顾溪晃了晃文件袋，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瞟向他处。每次面对他，尤其是在这种他明显处于“工作状态”的场合，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压力。

陆景知点了点头，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文件袋：“给我吧，我顺便带进去。”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指尖，微凉的触感让顾溪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哦……谢谢。”她小声说。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顾溪正想找借口离开，陆景知却忽然开口：“晚上有空吗？那家川菜馆，我订了位置。”

顾溪愣住了。他……真的去订了？她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陆景知似乎有些不解：“不是你推荐的吗？‘渝香阁’。”

“是……是我推荐的……”顾溪有些结巴，“但是……你……”

你不是吃不了辣吗？她记得上次在私房菜馆，他点的都是清淡的菜式。

“可以尝试。”陆景知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说那家的水煮鱼很好吃。”

顾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记得……她随口提过的一句推荐？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得体、气质温婉的中年女人从大楼里走了出来，看到陆景知，笑着打了声招呼：“景知，还没走啊？”她的目光落在顾溪身上，带着善意的打量，“这位是？”

陆景知侧身，为两人介绍：“刘姨，这是顾溪。顾溪，这是刘姨，我母亲的朋友。”

顾溪连忙礼貌地问好：“刘阿姨您好。”

刘姨看着顾溪，眼睛亮了亮，笑容更深了：“你就是顾溪啊！常听景知妈妈提起你，果然是个灵气逼人的姑娘！”她拉着顾溪的手，亲切地拍了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景知一眼，“景知这孩子，就是性子闷，不会说话，你多担待啊。”

顾溪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尴尬地笑着。

陆景知站在一旁，神色如常，并没有解释什么。

刘姨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笑眯眯地走了。

等她走远，顾溪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快出汗了。她看向陆景知，忍不住抱怨：“你也不解释一下！她好像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陆景知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她不会误会。”

“啊？”顾溪没明白。

“我母亲，”陆景知的目光望向远处，声音低沉了几分，“应该已经告诉她，我们在接触了。”

顾溪再次愣住。所以……刘姨刚才的态度，是已经把她当成……准儿媳在看了？

这个认知让她脸颊更烫了，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我先走了！”她再也待不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陆景知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没有阻拦。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无意间触碰到她指尖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刚才刘姨的出现，和那些意有所指的话，并非偶然。他知道，这是母亲在委婉地向他，也向顾溪施压。

他本该反感这种安排。但奇怪的是，当看到顾溪那副又羞又窘、鲜活生动的样子时，他心底竟然并没有多少抗拒。

甚至……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期待？

他转身，准备回办公室。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树荫下，一个静静站立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素雅长裙的年轻女人，撑着一把白色的阳伞，正望着他这边。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面容，但陆景知的身体却在一瞬间僵硬了。

那个身影……太像了。

像那个，早已沉睡在五年前冰冷墓园里的人。

像那个，他曾以为可以共度一生，却最终因为他卷入家族纷争而香消玉殒的女孩。

像那个，让他差点跟着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执念。

陆景知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树下已经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是幻觉吗？

他不敢确定。

心脏传来一阵熟悉的、锥心刺骨的绞痛。那些被他强行压抑、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痛苦、愧疚和绝望，如同挣脱了牢笼的猛兽，再次将他吞噬。

他扶着旁边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原来……那道裂痕，从未真正愈合。

它只是被时间掩盖，一旦遇到相似的场景，相似的背影，就会再次崩裂，鲜血淋漓。

他这样的人，内心一片荒芜，背负着沉重的过往和无法释怀的愧疚，真的……配开始新的感情吗？

真的……能带给顾溪那样鲜活明亮的人，幸福吗？

陆景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第一次，对自己生出的那点妄念，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恐惧。

而这一切，仓皇逃离的顾溪，毫不知情。

她只是觉得，陆景知今天的样子，好像有点奇怪。

但她并不知道，在那看似平静无波的表象下，隐藏着怎样汹涌的暗流，和一段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沉重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