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者自清与数学笔记

周五放学后的图书馆开放区，人比三楼自习室多了不少。有小组讨论的，有一起写作业的，也有纯粹看闲书的。空气里嗡嗡着低低的交谈声。

林初夏到的时候，陈默已经坐在一张靠窗的长桌边了。他旁边的位置空着，但对面坐着两个别班的女生，正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小声交换着意见。

林初夏脚步迟疑了一下。坐他旁边？太显眼了吧？会不会又被人说闲话？

陈默抬头看到她，很自然地用笔点了点旁边的空位：“这里。”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周围几道目光立刻若有若无地扫了过来。对面的两个女生也停止了交谈，好奇地打量着林初夏。

箭在弦上。林初夏深吸一口气，想起他那句“清者自清”，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

“修改的思路我看了些，”陈默开门见山说到，把那份写满批注的剧本推到她面前，声音恢复到讨论公事的平静语调，“关于男主动机的铺垫，我这里加了几个想法，你看合不合适。”

他修长的手指指着其中几处标注，开始条理清晰地阐述。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剧本上，眼神专注，语气客观专业。

渐渐地，林初夏也被带入了状态，偶尔提出自己的看法，或点头表示认同。他们讨论着细节，偶尔因为一个情节的设置低声争论几句，又很快达成共识。

周围的目光渐渐散了。在开放区讨论学习或工作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陈默和林初夏并肩坐着，头几乎凑在一起，对着同一份稿子低声交谈，姿态自然而默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画面看起来竟然有点…暧昧？

她的脸色不易察觉地沉了沉，随即又挂上完美的笑容，端着一杯奶茶走了过去。

“讨论得这么认真呀？”她声音甜美，将奶茶自然地放在陈默手边，“顺便给你带了杯喝的，辛苦了。”

陈默的目光从剧本上抬起，看了一眼奶茶，客气而疏离地点头：“谢谢，不过不用破费。我不喝甜的。”

李薇的笑容僵了一瞬。

林初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杯奶茶，果然是全糖的。她记得…陈默好像确实只喝纯净水。这个细节，她日记里写过…李薇是不知道 还是?

“初夏要不要？”李薇很快调整好表情，转向林初夏，笑容完美，但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啊？不用了，谢谢。”林初夏连忙摆手。

“那好吧，”李薇耸耸肩，很自然地在陈默对面坐下，拿出自己的笔记本，“那我也来参与讨论吧，毕竟我也是负责人之一嘛。你们进行到哪儿了？”

她的加入让刚才流畅的讨论氛围变得有些滞涩。她时不时会提出一些反对意见，或者试图将剧本风格引向更华丽夸张的方向，与林初夏构思的细腻内敛风格格格不入。

每次，陈默都会冷静地听完，然后客观地分析利弊，最后往往还是采纳了更符合故事内核的原方案。他的理由总是充分且基于剧本本身，让李薇无法反驳，但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勉强。

讨论接近尾声，李薇合上笔记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陈默说：“对了陈默，下周阶段考的数学复习笔记，能不能借我看看？上次你整理的提纲特别有用。”

陈默整理着稿纸，头也没抬：“笔记还在完善，晚点共享到班级群里。”

一句话，轻飘飘地堵死了李薇想要单独接触的借口。

李薇的手指收紧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太好了，先谢谢班长啦。”

她起身离开，背影依旧优雅，但脚步稍快。

林初夏默默看着，心里有点微妙的感慨。陈默处理问题的方式，总是这么直接又…不留痕迹。

“继续，”陈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敲了敲剧本，“最后一点，关于结尾的升华……”

讨论结束时，夕阳已经西斜。

两人收拾东西离开图书馆。走到分岔路口，陈默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递给林初夏。

“这是什么？”林初夏接过，茫然地翻开。里面是清晰工整的数学公式和典型例题解析，重点都用红笔标出，条理分明至极。

“阶段考重点。”陈默语气平淡，像是随手给了一份普通资料，“你数学基础不太稳，英语虽然不错，但这次数学是年级统考，难度不小。抽时间看看，有不懂的…”他顿了顿，“可以问我，或者问老师。”

林初夏捧着那本还带着墨香的笔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他连她数学不好、英语还行都知道…这肯定不是日记里写的，日记里她只会花痴，才不会记录这种丢脸的事。

所以他是一直都知道？默默关注过？

巨大的惊喜和不知所措席卷了她，让她一时忘了反应。

陈默看着她愣住的样子，移开目光，摸了摸鼻子：“别多想。你是项目主力，不能因为考试挂科影响进度。”

又是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这一次，林初夏心里却像是含了一颗慢慢融化的糖。

她抱紧笔记本，用力点头：“嗯！谢谢！我会好好看的！绝对不会影响工作！”

陈默几不可查地弯了下嘴角：“走了。”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林初夏把脸埋进带着墨香的笔记本里，忍不住偷偷笑了。

清者自清。

但他好像…也并不完全像表面上那么“清冷”嘛。

阶段考的压力突然变得不那么可怕了，甚至…还有点令人期待。

而此刻，已经回到家中的李薇，看着手机里班级群等待共享的数学笔记通知，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王阿姨，是我，小薇。听说您最近调任负责阶段考的考务安排了？有件事想麻烦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