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尚未停稳,叶斯博已猛地推开车门,箭步冲向钟家那洞开的、如同巨兽口腔般的宅门。
老管家正惊慌失措地等在门口,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叶、叶先生……在楼上……夫人房间……突然就……”
叶斯博根本无暇细听,一把推开他,循着隐约传来的混乱人声,以最快的速度冲上铺着厚重地毯的旋转楼梯。他的心臟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冰冷的恐惧。宸章……千万不能有事!
二楼主卧的门敞开着,几个佣人围在门口,手足无措。叶斯博拨开人群,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钟宸章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双眼紧闭,唇色发青。一个穿着贵气、风韵犹存却此刻花容失色的中年美妇——钟宸章的母亲——正半跪在旁边,徒劳地试图唤醒他,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
“宸章!宸章你醒醒!别吓妈妈啊!”
叶斯博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但极强的自制力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一步跨到钟宸章身边,单膝跪地,手指迅速探向他的颈动脉。
脉搏微弱而急促,触手一片冰凉。
“怎么回事?!”叶斯博猛地抬头,目光如刀般射向钟夫人,声音因极力压抑而显得异常冷硬,“他吃了什么?还是喝了什么?!”
钟夫人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下意识地指向旁边小几上打翻的茶杯和一小碟未吃完的点心:“就、就喝了杯茶……说了没几句话,他就说头晕……然后就……”
叶斯博的目光扫过那杯残茶和点心,眼神冰寒彻骨。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钟宸章身上,保持他的体温,同时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部偏向一侧,保持呼吸道通畅。
“救护车叫了吗?!多久能到?!”他厉声问向门口的管家。
“叫、叫了!说最快还要十五分钟……”管家颤声回答。
十五分钟!太久了!
叶斯博不再犹豫,一把将钟宸章打横抱起。钟宸章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意识,轻得让他心惊。
“你干什么?!”钟夫人惊叫。
“等救护车来不及了!我送他去医院!”叶斯博的声音不容置疑,抱着人就要往外冲。
“不行!不能离开这里!万一……”钟夫人竟下意识地想阻拦,眼神里闪过一丝诡异的慌乱。
叶斯博猛地停住脚步,回头死死盯住她,那目光中的寒意和暴怒几乎要将她洞穿:“万一什么?!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钟夫人被他看得浑身一颤,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斯博不再理会她,抱着钟宸章,大步流星地冲下楼,冲出宅门,小心翼翼地将人平放進车后座。他对跟上来的司机吼道:“去最近的医院!快!闯红灯算我的!”
车子再次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
一路上,叶斯博紧紧握着钟宸章冰凉的手,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观察着他的呼吸和脉搏。恐惧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从不是信奉神明的人,此刻却在心里向所有已知未知的神灵祈求。
千万不要有事。
宸章,坚持住。
……
市中心,顶級私立医院。
急救室的门紧闭着,红灯刺眼地亮着。
叶斯博站在冰冷的走廊上,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尊紧绷的石像。他的外套还盖在钟宸章身上,此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冰冷的焦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他的手机响了好几次,有周律师的,有画廊助理的,他甚至瞥见了一个属于祁靖宁的未接来电提示——那个男人果然在看着!但他一个都没接,全部直接按掉。此刻,没有任何事情比里面那个人更重要。
终于,急救室的门开了。
一名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叶斯博立刻迎了上去,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医生,他怎么样?”
“你是病人家属?”医生打量着他。
“我是他的伴侣。”叶斯博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沙哑,“他情况如何?”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医生的话让叶斯博悬着的心猛地落下一半,但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沉了下去,“初步诊断是急性药物中毒,引发了休克和心律紊乱。具体是什么药物,还需要等血液检测结果。病人现在身体非常虚弱,需要绝对静卧观察。”
药物中毒!果然!
叶斯博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他极力控制着情绪:“我们现在可以看他吗?”
“可以,但病人还在昏睡,尽量不要打扰。转到VIP监护病房了,跟我来。”
病房里,钟宸章安静地躺在苍白的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面罩,手臂上打着点滴,各种监控仪器发出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之前的死寂,总算有了一丝微弱的生气。
叶斯博轻轻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指尖传来的微弱暖意,终于让他几乎冻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他俯下身,在钟宸章耳边用极低的声音,一字一句,坚定无比地说:“没事了,宸章。我在这里。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他在床边守了很久,直到确认钟宸章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才轻轻放开手,走到病房外的休息区。
他拿出手机,第一个拨通了周律师的电话,语气冷静得可怕,将情况简单说明,然后道:“……怀疑是故意投毒。我需要你立刻联系最专业的医疗鉴定和法务团队,保留一切证据,包括钟家宅子里的茶水点心。在我同意之前,任何探视,尤其是钟家的人,一律拒绝。”
挂了电话,他沉默了几秒,翻出了那个未接来电——祁靖宁的号码。
他没有犹豫,直接回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头传来祁靖宁冰冷平稳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意外,仿佛早已等候多时:“叶先生。”
“祁靖宁。”叶斯博的声音比对方更冷,像淬了毒的冰,“你干的。”
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的指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近乎愉悦的低笑:“叶先生这话从何说起?我只是听说钟二少爷身体不适,关心一下而已。”
“收起你那套虚伪的把戏。”叶斯博的声音里压抑着狂暴的怒意,“你以为这种下作的手段就能逼他就范?你只会把他推得更远,甚至毁了他!”
“毁了他?”祁靖宁的声音骤然变冷,那层虚伪的平静被撕开,露出底下狰狞的偏执,“就算毁了他,他也只能是我的。谁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我就毁了谁。包括你,叶斯博。”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慢,极重,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叶斯博的瞳孔猛地收缩,但他没有被吓住,反而冷笑一声:“那就试试看。祁靖宁,你最好祈祷这件事查不到你头上。否则,我会用尽一切合法非法的手段,让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代价?”祁靖宁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笑声里充满了疯狂和嘲弄,“我早就付出过代价了。六年,每一天都是代价。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叶斯博死死握着手机,手背青筋暴起,胸口剧烈起伏。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站在冰冷的医院走廊里,看着窗外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眼神一点点变得坚毅而冰冷。
之前的所有策略——安抚、沟通、法律手段——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面对一个早已抛弃所有底线、只剩下疯狂占有欲的偏执狂,温和的方式已经行不通了。
战争,已经以一种最丑陋、最致命的方式,被强行摆上了台面。
他转身,重新走回病房,守在沉睡的钟宸章床边。
他轻轻抚平钟宸章微蹙的眉头,低声呢喃,像是在对他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不会再退了,宸章。”
“这一次,我会让他彻底明白……”
“什么是真正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