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蛋番外 · 纸灰不熄

——444路“婚车”报废的第七天，交通队夜班看守老赵的口述。

老赵1.我在这停车场看了三十年的大门，什么事故车都见过，就没见过烧得这么彻底的公交车——铁架子都酥了，一捏就碎，偏偏车尾的那盏红灯还亮着，一闪一闪的，像不肯咽气一样。

老赵2.第七天夜里，台风登陆，雨跟倒豆子似的。我巡逻到废车区，远远的看见444路公交车驾驶座坐着个人，戴着司机帽，脸白得反光。我心里骂娘：哪个小王八蛋趁着下雨偷溜进来cosplay？

老赵3.我吼了一嗓子，他回头，冲我笑——嘴角直接咧到耳根，裂口是剪刀痕，一截截纸屑从嘴里掉出来，被风卷着扑向我的脸。我脚一软，坐到水里，再抬头，车里空了，只剩一张车票，飘到我膝盖上。

老赵4 .车票是热的，写着：【票价：一年寿命】 背面多了一行新字：【下次发车：00:44】 落款——阿纸。

老赵5.半小时后雨下得更大了，废车区的铁门“哐啷”一声，自己开了。我拿手电照过去，444路公交车车尾那盏红灯突然爆亮，像摄影棚补光。车底，烧成灰的纸屑被雨水冲得满地跑，竟拼出一条红地毯，一路铺到我脚边。发动机“咚咚”响起——那声音我熟，是心跳。车门吱呀一声，对我敞开，广播发出沙沙的声音：“乘客老赵，请投币。”

老赵6.我TM还真投了！不是想，而是手不听使唤，从兜里摸出一块钱硬币，扔进那个早就熔成铁疙瘩的投币箱。硬币“当”的一声，机器居然吞了，还找零——吐出来一张空白的A4纸，纸角带着血齿印。我低头一看，自己右手无名指缺了一圈皮，血正沿着A4纸的边缘被吸进去，眨眼间就被吸干了。空白纸上，慢慢浮现出一张证件照——我的老脸，笑得比哭还难看，嘴角被红笔延长，直裂到耳根。照片下方，自动生成工号：【Driver 0444·替补】

老赵7.我知道，我成了下一任司机。雨幕里，444路车身铁皮“哗啦”一声，卷合起来，烧酥的框架重新挺立，纸屑在风里一层层糊上去，变成新外壳，连广告都换新—— “纸新娘·无限季，招募中。”我抬脚上车，腿不是自己的，油门不是自己的，心也不是自己的。后视镜里，却映出二十年前的我：头发乌黑，嘴角还没裂，怀里揣着调令——“夜班司机，终身制，受益人：纸扎铺。”

老赵8.车缓缓驶出废车区，尾灯在雨里拉出一条红绸。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被广播加工，温柔得陌生：“终点站，阴司，请抓好扶手。”台风把雨幕吹得歪斜，像一张被揉皱又摊开的A4纸。我最后看了一眼值班亭——里面躺着个老头，脸白得反光，嘴角裂到耳根，胸牌写着:【看守老赵·纸替身】原来，我早就签过到，只是忘了。

老赵9.如果你深夜路过旧公交停车场，看见一辆没写线路的破车，车尾红灯一闪一闪的，别好奇，别靠近，更别投币——那枚硬币，会找零一张空白纸。纸上，很快会出现你的照片，嘴角慢慢延长，裂到耳根。然后，车门会对你敞开，广播温柔提醒：“乘客请上车，终点站——”“下次见。”

作者——彩蛋番外·完—— 愿纸灰永不熄灭，愿444路永远有夜班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