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卓推开家门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我蜷在沙发上刷剧,听见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连忙趿拉着拖鞋跑去门口。他倚在门框上,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眼神迷离地望着我。
“回来啦?”我凑近他,闻到一股酒气,“喝多了?”
他傻笑着点头,突然张开双臂,“抱抱。”
我忍不住笑出声。平日里成熟稳重的鹭卓,每次喝醉就会变成这副撒娇模样。我上前一步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他的下巴抵在我头顶,温热的气息混着酒香笼罩下来。
“我好想你。”他嘟囔着,声音比平时软了好几个度。
“才一天没见而已。”我拍拍他的背,“先去沙发上坐好不好?我给你倒杯蜂蜜水。”
他摇头,抱得更紧了,“不要,一放手你就要走了。”
“我走去哪啊,”我哭笑不得,“这是我们家,我能走到哪去?”
但他不管不顾,像只大型犬一样挂在我身上。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挪到沙发上,刚想起身去厨房,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别走。”他仰头看着我,眼睛湿漉漉的,“陪我嘛。”
那眼神让我瞬间心软,只好坐回他身边,“好,我不走。你先松手,我去给你倒水,很快回来。”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放开手,“那你要快点。”
我快步走进厨房,拿出蜂蜜罐子。听见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探头一看,鹭卓正歪在沙发扶手上,眼巴巴地望着厨房方向,好像怕我丢下他跑了似的。
“三十岁的人了,怎么喝醉了像个孩子。”我小声嘀咕,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端来蜂蜜水,我坐在他旁边,“来,慢慢喝。”
他就着我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喝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很认真地看着我:“你今天真好看。”
我噗嗤笑出来,“我穿着睡衣,头发都没梳,哪里好看了?”
“就是好看,”他固执地说,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世界上最最好看。”
喝醉的鹭卓总是这样,比平时直白得多,什么肉麻的话都往外说。清醒时的他虽然也很温柔,但总会克制许多,不会这样直白地表达情感。
喝完水,他满足地叹了口气,把头枕在我腿上,“今天应酬好累啊,那些客户一直灌酒。”
我轻轻按摩着他的太阳穴,“那你可以少喝点啊。”
“不行,”他闭着眼睛,眉头却皱起来,“这个项目很重要,做好了就能升职了...然后就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我的心突然柔软得一塌糊涂。原来他这么拼命,都是为了我们。
“现在已经很好了,”我轻声说,“你不用那么辛苦。”
他摇摇头,翻身面对我,眼神突然变得特别认真:“不够。我想给你最好的,你值得所有最好的东西。”
看着他孩子般执拗的表情,我感觉眼眶有点发热。平时他从来不会说这些话,总是默默地做,加班到深夜,接手最难的项目,从不抱怨半句。
“你最好了。”他突然又笑起来,伸手捏了我的脸一下,“我最喜欢你了。”
“真的吗?”我存心逗他,“有多喜欢?”
他张开手臂,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有这么——多喜欢。”
我被他幼稚的举动逗笑了,“那是多少啊?”
“是全部的喜欢,”他重新躺回去,抓着我的手贴在他心口,“都在这里,全都是你的。”
掌下是他稳健的心跳,一声一声,透过薄薄的衬衫传到我的皮肤上。我突然很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这个喝醉的、毫无保留的鹭卓,只属于我一个人。
“你知道吗,”他继续说,眼睛因为醉意而亮晶晶的,“今天在饭桌上,他们都在说自己的女朋友和老婆,但我觉得我的最好看,最温柔,最好。”
“你这是在炫耀吗?”我笑问。
“嗯!”他重重点头,一脸骄傲,“他们可羡慕我了。”
我想象不出平时沉稳的鹭卓在饭桌上炫耀女朋友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似乎明白我在笑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我腰间。
“不许笑我。”他的声音闷闷的。
“好,不笑。”我顺着他的头发,发丝柔软地穿过指间。
我们安静地待了一会儿,直到我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挪开身子,他却突然开口:
“我们结婚吧。”
我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抬起头,眼神依然迷蒙,却带着一种罕见的认真。
“我是说真的,”他慢吞吞地说,“我想每天早上醒来都看到你,想和你一起吃每一顿饭,想和你一起变老。”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到结婚,但却是最直白的一次。我们之前讨论过这个问题,最终决定再等一两年,等经济更稳定一些。
“你喝醉了,”我柔声说,“等明天早上,你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我会记得的,”他执拗地说,“我喝酒之后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只是平时不敢说而已。”
他坐起身,双手捧着我的脸,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嫁给我好不好?我会对你特别特别好,比现在还要好一百倍。”
他的呼吸带着蜂蜜的甜香和酒气,眼睛像含着星星一样亮。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好”。
但我知道,明天酒醒后,他可能会为这番直白的话感到尴尬。鹭卓就是这样,清醒时总担心自己给的不够多,不够好,非要等到“完美时机”才肯提出人生的重要步骤。
“你真的醉得不轻,”我轻轻推开他,“先去洗个澡好不好?一身酒气。”
他撇嘴,明显不满意我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明天,”我承诺道,“明天你清醒的时候,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他看起来有点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要和我一起洗。”
我瞪大眼睛,“什么?”
“一起洗嘛,”他又开始撒娇,拉着我的手摇晃,“我站不稳,怕摔跤。”
这明显是借口,因为他虽然醉,但行动还算稳当。但我实在拒绝不了那双期待的眼睛,最终叹了口气,“就只是洗澡哦。”
他顿时笑开了,像得到奖励的孩子一样。
洗完澡后,他似乎清醒了一些,但撒娇的劲头一点没减。我帮他擦干头发,他就安静地坐在床沿,任我摆布,眼睛一直跟着我移动。
“躺下睡觉了。”我拍拍枕头。
他顺从地躺下,却在我准备关灯时拉住我,“你要去哪?”
“我去客厅关灯,马上回来。”
“快点哦。”他不放心地叮嘱。
我快速检查了门窗,关了灯,回到卧室时发现他还睁着眼睛,强撑着睡意在等我。
“不是让你先睡吗?”我钻进被窝,被他一把搂进怀里。
“没有你睡不着。”他喃喃道,找到最舒适的姿势,将脸埋在我颈窝处。
我关掉床头灯,在黑暗中轻轻拍着他的背,“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明天是周六。”他提醒我。
“那就睡到自然醒。”我微笑道。
他安静了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终于睡着时,又突然开口:“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我轻声回应。
“我爱你,”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睡意,“很爱很爱...”
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接着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终于沉入睡眠。
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端详他的睡颜。酒精带来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嘴唇微微张着,看起来毫无防备,比白天年轻了好几岁。
“我也爱你,”我轻声说,吻了吻他的额头,“无论是清醒的还是喝醉的你。”
第二天早上,我先醒了过来。鹭卓还在睡,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些不适。我轻手轻脚地下床,去厨房准备早餐和解酒汤。
正在煎蛋时,一双手从后面环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肩上。
“头好痛。”他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活该,谁让你喝那么多。”我嘴上这么说,却侧头吻了吻他的脸颊,“解酒汤在桌上,先去喝了吧。”
他不动,反而抱得更紧了,“我昨晚是不是又撒酒疯了?”
“还好,就是特别黏人。”我笑着关火,把煎蛋盛到盘子里,“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
他身体僵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我说什么了?”
“唔,很多肉麻的话,”我转身面对他,故意板起脸,“还说要和我一起洗澡。”
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不会吧...我真的...”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来,“骗你的啦!不过你确实撒娇要抱抱,还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他明显松了口气,但耳朵还是红的,“其他呢?我还说了什么?”
“不记得算了。”我端起盘子走向餐桌,故意吊他胃口。
他跟在我身后,忐忑不安地坐下,“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如果有,那都是醉话,不算数的...”
我盛了一碗解酒汤推到他面前,“你说想和我结婚,也是醉话不算数吗?”
他猛地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汤勺僵在半空中。“我真的这么说了?”
我点点头,观察着他的反应。他的表情从惊讶变为紧张,最后成为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那...你怎么回答的?”他轻声问。
“我说,今天你清醒的时候我们再讨论。”我慢条斯理地喝着果汁,“所以,鹭先生,现在你清醒了吗?”
他立刻正襟危坐,紧张地抿了抿嘴唇,“非常清醒。”
“那,”我放下杯子,直视他的眼睛,“你昨晚的提议还作数吗?”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握住我的手。这个场景与他昨晚醉酒后的随意形成鲜明对比,庄重得让我心跳加速。
“我知道这不是最浪漫的场合,”他认真地说,眼睛闪着光,“没有戒指,没有鲜花,我甚至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但我是真心的,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愿意嫁给我吗?不是醉话,是我想了很久的事情。”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昨晚的迷蒙,却有着同样炽热的真诚。我仿佛能看到我们未来的每一天,看到他每次应酬晚归后依赖我的模样,看到我们平凡却温暖的生活。
“我愿意。”我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他紧张地问。
“以后喝醉只能对我一个人撒娇。”
他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这个太容易了。从始至终,我都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他站起身,把我拉进怀里,吻落在我的唇上,带着牙膏的薄荷味和解酒汤的淡淡药香。阳光从厨房窗户洒进来,给我们镀上一层金边。
这一刻,我知道,无论清醒还是醉酒,这个人都会用自己最真实的样子爱我。而这份爱,足以让我们携手走过余生所有的清晨与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