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艺术节汇演当晚,大礼堂里座无虚席,喧嚣与热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深红色幕布前,聚光灯在舞台上投下明亮得令人心悸的光圈。
王橹杰站在后台的阴影里,指尖冰凉。他能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在喧闹的后台环境中异常清晰,像一面被疯狂擂响的小鼓。鼻腔里充斥着道具木材的清香、化妆品的气息,还有……身旁那人身上熟悉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洗衣液清香。
"放轻松。"穆祉丞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声音低沉而稳定,像往常无数次排练那样,"就像平时排练一样。"
王橹杰轻轻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以“戏中挚友”的身份,名正言顺地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了——至少在他心里,这是一场盛大的、无声的告别仪式。他贪婪地呼吸着身边空气里那份独属于穆祉丞的味道,试图将这一刻的感觉刻进骨髓。
幕布缓缓拉开,强光刺来,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我觉得我们需要保持距离。"舞台上,王橹杰背对着穆祉丞,声音刻意保持着剧本要求的平静,唯有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穆祉丞上前一步,按照剧本设计,温热的手掌精准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腕:"就因为那次误会?我们这么多年的友情……"
台下很安静,观众完全沉浸在剧情中。王橹杰能感觉到穆祉丞掌心传来的、不容置疑的温度和力量,那温度几乎要烫伤他的皮肤,顺着血液一路灼烧到心脏。
灯光暗下,只留一束孤寂的追光打在他身上。
"当你发现曾经无话不说的人,现在连一个眼神都要小心翼翼……"王橹杰的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回荡,带着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哽咽,"那种感觉,比任何争吵都让人难过。"
穆祉丞在侧幕的阴影里看着他,追光下王橹杰的侧脸显得异常苍白和脆弱。他突然觉得,这句排练过无数次的台词,今晚从王橹杰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锥心刺骨的真实感。那不是演技,那是……某种他不敢深究的剖白。
最后一幕,两人在毕业前夕重逢。背景是象征着离别与未来的车站。
"不管未来我们在哪里,"穆祉丞按照剧本,自然地搭上王橹杰的肩膀,掌心下的骨骼单薄得让他心惊,"都要保持联系。"
王橹杰轻轻点头,在舞台灯光暗下的前一刻,他用一种近乎气声、只有紧挨着他的穆祉丞才能听见的音量,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一定!我的朋友。"
那声音太轻,却又太重。像一片羽毛落下,却在穆祉丞的心湖里砸出了滔天巨浪。
幕布缓缓合拢,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演出太成功了!"文艺委员兴奋地宣布,脸颊因激动而泛红,"咱们班肯定能拿奖!"
同学们互相道贺,兴奋地拥抱,收拾着道具和服装。后台瞬间陷入一片欢腾的海洋。王橹杰却像一抹被遗忘的影子,悄悄退到最角落,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蹲下身。刚才在台上,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勇气,才克制住没有在最后那一刻,转身用力地回抱那个即将结束的幻梦。虚脱感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轰隆的闷雷声,由远及近,仿佛在天边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怎么打雷了?"张函瑞望着窗外骤然变暗的天色,"看样子要下大雨了,咱们赶紧回班上吧!"
众人纷纷点头,开始加快收拾的速度。穆祉丞环顾四周,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最终发现王橹杰独自站在窗边,望着窗外乌云翻涌的天空出神,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情景剧的幕布已然落下,掌声和鲜花都已散去。然而,他和穆祉丞之间那种微妙的、悬而未决的氛围,却像夏日雷雨前闷热窒息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滞涩与疼痛。
他需要一点空间,一点能让他独自喘息、整理这团乱麻、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放纵自己沉溺于这份无望感情的空间。
于是,他逆着下楼的人潮,像一尾固执的、想要游回源头的鱼,默默地、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通往教学楼天台的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沉闷而孤独,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沉重如鼓的心跳上。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穆祉丞也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心绪不宁驱使着。心里乱糟糟的,像塞满了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理不出头绪。
王橹杰最后那个在台上看向他的、混杂着依赖、决绝与某种他不敢深究的浓烈情绪的眼神,像电影里被刻意放慢的经典镜头,在他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反复播放,搅得他心烦意乱,坐立难安。
他觉得自己必须找个地方冷静一下。鬼使神差地,他的脚步也迈向了通往天台的方向。他想去那里吹吹风,或许能让这团混乱的思绪清晰一些,或许……他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个独自离开的人,是否安全。
但其实他也说不上来。
当穆祉丞推开天台那扇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时,吱呀的声响淹没在渐起的风声中。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顿住了脚步——王橹杰背对着他,独自站在天台边缘,手扶着锈迹斑斑的栏杆,微微仰着头,望着远处黑沉沉、仿佛要塌下来的天空。
清瘦的背影在空旷灰暗的天台背景下,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仿佛随时会被一阵狂风吹走,消失不见。穆祉丞的心口莫名地揪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就连成了密集的雨幕,天地间一片混沌。夏日的雷阵雨,来得猛烈而急促,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的架势。
穆祉丞下意识就想往回跑。但看到王橹杰依然固执地站在那里,仿佛对身后喧嚣的世界和头顶倾盆的大雨毫无所觉,任由冰冷的雨水迅速淋湿了他的黑发、顺着他白皙的后颈流入衣领,浸透了他单薄的校服衬衫时,他的脚步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王橹杰!下雨了!快回去!”穆祉丞冲他喊道,声音在哗啦啦的、震耳欲聋的雨声中显得模糊而遥远。
王橹杰似乎这才被从某个遥远的世界里唤回,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雨水早已将他彻底打湿,顺着他黑亮的发梢不断滑落,流过他光洁的额头、苍白的脸颊和没有一丝血色的、微微颤抖的嘴唇。
他的校服衬衫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少年清瘦而脆弱的骨骼轮廓。那双总是清澈见底、此刻却盛满了巨大痛苦、挣扎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爱恋的眼睛,透过迷蒙的、如同泪幕般的雨帘,直直地、毫无保留地望向穆祉丞。
那眼神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劈开了穆祉丞所有的犹豫、烦躁和那些尚未理清的懵懂。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几个大步冲了过去,溅起冰冷的水花,一把抓住王橹杰冰凉彻骨的手腕,想将他拉回身后那扇象征着安全和常态的铁门。
“你疯了吗?会生病的!”他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恐慌的焦急和责备。
然而,王橹杰却猛地、用尽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力道之大,让两人都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愣在了原地。
“你走吧!”王橹杰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却又被他强行压抑着,听起来破碎而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一般,“……穆祉丞,你走啊!”
雨水疯狂地冲刷着他们,模糊了视线,早已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肆意横流的泪水。压抑了太久、太深、几乎要将他灵魂都腐蚀殆尽的情绪,如同终于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狂暴的大雨冲开了最后一道闸门,再也无法控制,汹涌地咆哮着奔泻而出。
他看着穆祉丞被雨水淋湿的、写满惊愕与无措的脸,那些日夜折磨着他的恐惧、委屈、卑微的爱恋和看不到出路的绝望,如同沸腾的、灼热的岩浆,终于冲破了理智那层薄得可怜的壳,彻底爆发。
“我受不了了……”王橹杰的身体因为刺骨的寒冷和极致的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声音也在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没办法……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没办法再看着你对我笑,对我好,却时时刻刻要提醒自己,这只是‘兄弟’……只是你一视同仁的善意!我做不到!穆祉丞,我做不到!”
穆祉丞彻底僵在了原地,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他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完全崩溃、情绪决堤的王橹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被这汹涌的情感洪水冲散。
他预感到过,猜测过,但当这份沉重而炽热的感情如此赤裸、如此激烈、如此不留余地地呈现在他面前时,所带来的心灵震撼远超出他所有的想象和准备。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王橹杰哽咽着,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让他看起来狼狈又脆弱,“我怕你发现,怕你讨厌我,怕你像躲瘟疫一样躲开我……我怕连现在这样,能偶尔站在你身边、看着你、和你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抬起湿透的手臂,用力抓住自己胸口早已湿透、紧贴在皮肤上的校服布料,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想将那颗疼痛欲裂的心脏掏出来,“可是……可是我更怕……更怕你什么都不知道,怕我永远都没有勇气说出来……我怕这个暑假过去,一切就真的结束了……我们……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猛地抬起头,雨水疯狂地冲刷着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那双盈满水光的、通红的眼睛里,是孤注一掷的绝望和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
“穆祉丞……我喜欢你。”他终于说出了那个压在心底最深处、重若千钧、日夜灼烧着他的秘密,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却异常清晰,穿透雨幕,“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是……是想要独占你,想要你只看着我一个人、是看到你和别人亲近这里就会难受得快要死掉的那种喜欢……”
最后几个字,几乎轻不可闻,被淹没在哗啦啦的雨声里,却像一颗颗惊雷,接连炸响在穆祉丞的耳边,震得他耳膜嗡鸣,灵魂都在震颤。
世界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哗啦啦的、无止无休的雨声,疯狂地敲打着冰冷的天台地面,也疯狂地敲打着两颗在暴雨中无所适从、剧烈跳动的心脏。
王橹杰说完这长达数百日的暗恋证言,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虚脱般地靠在了身后冰冷湿滑的栏杆上,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穆祉丞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表情。
他等待着最终的审判,等待着对方可能出现的厌恶、惊骇、鄙夷,或者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将他独自遗弃在这片冰冷的暴雨荒原。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全身,寒意刺骨,却远远比不上心底那片迅速蔓延开来的、荒芜彻骨的寒意。
穆祉丞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依旧处于一片空白的宕机状态。喜欢?王橹杰喜欢他?不是兄弟的喜欢?是……那种想要独占的、排他的、属于恋人之间的喜欢?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深不见底寒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预期中的厌恶与排斥的波澜,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乱的、汹涌的漩涡。有巨大的震惊,有全然的无措,有深切的茫然,但奇怪的是,当他仔细审视自己的内心时,唯独没有他以为自己会有的、本能的反感或排斥。
他看着王橹杰在暴雨中瑟瑟发抖、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消散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揉捏,泛起一阵阵密密麻麻的、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的酸疼。
他想起艺术节漫长排练时,王橹杰看着他时那双总是带着慌乱、躲闪和深藏爱慕的眼睛;想起他每次无意中靠近时,王橹杰那瞬间泛红的耳根和陡然僵硬的身体语言;想起庆功宴那晚,他意有所指的话语下,王橹杰那双骤然亮起如星火、又因他的迟钝而迅速黯淡下去的眸子;想起刚才舞台上,那句轻如叹息却重如千钧的“一定”……
原来,那些他曾经觉得“不对劲”、“过于敏感”的细节,背后隐藏的是这样一份如此沉重、如此炽热、如此小心翼翼又如此奋不顾身的情感。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如同沙漠,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他想说点什么,想问“为什么是我”,想说“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或者像平时插科打诨那样笑着说“你别开这种玩笑了”……但看着王橹杰那副仿佛在等待世界末日最终审判的、绝望而卑微的模样,所有预设的、轻松的话语都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对王橹杰,到底怀抱着一种怎样的感情。
是兄弟吗?好像是,他们一起打球,一起自习,分享耳机里的音乐,在对方困难时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但又似乎,早已不止。
他会因为王橹杰刻意的疏远而感到莫名的委屈和难以言喻的烦躁,会因为王橹杰和别人走得近而心里泛起连自己都鄙视的酸涩,会不自觉地、在所有人群中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身影、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会贪恋甚至怀念排练时那些短暂的、被剧本允许的亲密接触……
这……难道也是喜欢吗?喜欢一个和自己同样性别的、叫王橹杰的男生?
这个迟来的、模糊的认知,像一道陌生的闪电,劈开了他十八年来循规蹈矩的认知世界,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慌乱和一种隐隐的、对未知的恐惧。他从未思考过这种可能性,这完全超出了他既有的人生经验和情感范畴。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只有暴雨不知疲倦地、喧嚣地统治着这个世界。王橹杰的心,在穆祉丞长久的、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沉默中,从最初的炽热期盼,到忐忑不安,最终一点点沉入冰冷彻骨的绝望深渊。果然……还是不行啊。
他绝望地、缓缓地闭上眼,浓密湿透的睫毛像垂死的蝶翼般颤抖着,准备迎接最后的、宣判他爱情死刑的判决。
“……我,”穆祉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迟疑和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艰难,“我不知道……”
他抬起头,雨水顺着他浓密的、被打湿成一绺绺的睫毛不断滑落,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未经掩饰的困惑和剧烈的挣扎,他看着王橹杰,一字一句地,缓慢而沉重地说:“王橹杰……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
这不是拒绝,也不是接受。这是一个一直生活在阳光直射下、情感模式简单直接的少年,在猝不及防地被拉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名为“同性之爱”的情感迷宫时,最真实、最笨拙、也最诚实的反应。
王橹杰猛地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穆祉丞。
预想中的厌恶、斥责、甚至暴力都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穆祉丞那双总是清澈坦荡、此刻却写满了与他如出一辙的无措和迷茫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厌恶,只有混乱,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因他的痛苦而产生的揪心。
穆祉丞看着他骤然睁大的、带着劫后余生般惊愕的眼睛,心里那阵酸疼更加明显,几乎要满溢出来。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在暴雨中咫尺天涯的距离。
他看着王橹杰冻得发紫的嘴唇和湿漉漉的、写满了巨大痛苦与一丝微弱希冀的眼睛,一种强烈的、前所未有的保护欲和难以言喻的心疼,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他动作有些僵硬地、默默地脱下自己同样湿透、沉重的外套,然后,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地披在了王橹杰不断颤抖的、冰凉的肩膀上,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屏障,为他隔绝一丝风雨和寒意。
“我们先下去好不好?”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哄劝的温柔,“你这样……会生病的。”
他没有回答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他的大脑依旧是一片混乱的战场。但他的动作,他放缓的语气,他眼神里那份清晰可见的、并未因这石破天惊的告白而消失的关切和在意,像一道微弱却固执的暖流,猛地注入了王橹杰几乎被冻僵、濒临死亡的心脏。
王橹杰看着他,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地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迅速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消失在校服领口。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黑暗的绝望,其中掺杂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小的、却足以燎原的希冀火种。
穆祉丞看着他再次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那处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撞击着。他伸出手,似乎想替他擦掉那不断滚落的、灼热的泪滴,但手举到一半,又在空中犹豫地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转化为一个安抚的姿态,轻轻地、带着暖意地拍了拍他冰凉僵硬的手臂。
“走吧。”穆祉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对王橹杰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暴雨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疯狂地冲刷着世间万物。两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少年,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下那片刚刚经历了情感风暴洗礼的天台。
湿漉漉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交织成一首复杂难言的心事曲。他们之间那层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厚壁障,似乎在刚才那场混合着泪水与雨水的情感的暴风雨中,被猛烈地冲开了一个巨大的、无法忽视的缺口。
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无法回头,无法假装未曾发生。
而前方的路究竟该如何走,对于刚刚共同经历了一场情感海啸、一个交出了全部真心、另一个则陷入了前所未有迷茫的他们来说,仍是一片弥漫着浓雾的、充满了未知与不确定性的领域。
王橹杰最沉重的秘密不再是秘密,暴露在了这场暴雨之下。
而穆祉丞看似平静的内心世界,却刚刚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掀起的是一场需要他独自面对、仔细梳理的、更为漫长而艰难的内在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