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8年,清王朝的统治已是风雨飘摇。紫禁城的金瓦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鸦片战争的硝烟尚未散尽,太平天国的血迹还未干涸。
外有列强环伺,内有民变四起,这片古老的土地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巨人,在时代的浪潮中艰难喘息。
然而在陕西咸阳城地下三百尺处,却存在着一个与地上乱世截然不同的世界。
巨石砌成的廊道蜿蜒如沉睡的龙脊,青铜灯盏中跃动着幽蓝色的火焰,千年不灭。墙壁上刻满了古老的铭文,讲述着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这里沉睡着一个传承两千年的混血种世家,嬴姓赵氏。
幽深的甬道中,无数身影正在沉默穿行。他们皆着玄色深衣,衣袂拂过冰冷的石阶却不发出丝毫声响。
每个人的步伐都精准得如同丈量过,在摇曳的火光中拉出长长的暗影,既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又像一场无声祭祀中虔诚的行者。
空气里弥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威压,那是龙血的气息,古老而威严。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地底亘古的寂静。
刹那间,所有身影都顿住了脚步。
近百道目光齐刷刷投向声音来处,那些眼眸在黑暗中隐约闪烁着金色的微光。
啼哭声来自一扇雕着蟠螭纹的青铜石门后。
那声音带着新生生命的稚嫩,却莫名透着令人心悸的不安,仿佛某种古老的诅咒正在被唤醒。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动我的女儿!”一个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妇人踉跄奔出。
她面色惨白如纸,眼底破碎的光芒尽是绝望,“她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你们不能这样!张家绝不会与你们赵家干休!”
她的哭喊在地宫中断断续续地回响,嘶哑得令人心颤。
几个站在近处的年轻人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他们的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那里佩戴着青铜打造的兵器,形制古拙,却锋锐异常。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转身。他玄色深衣的襟口以金线绣着古老的夔龙纹,龙首狰狞,象征着其尊崇的地位。
老者手中的青铜权杖顿地发出沉闷的回响,在寂静的甬道中荡开层层涟漪。
他俯视着崩溃的妇人,眼神炽热得近乎疯狂:“夫人,这是无上的荣光。一旦功成,她将成为这世间至强的存在,亦是我嬴姓赵氏空前绝后的女家主。她的名字将载入族谱最辉煌的一页,与先祖始皇同列。”
“荣光?”妇人凄厉地笑出声,泪如雨下,“她只会死!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我的脸……那根本不是传承,是献祭!”她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可怕的嘶哑,“你们都知道,三百年来尝试过的九个婴儿,没有一个活下来……”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倏忽出现在妇人身后。
那是个年轻男子,眉眼间与妇人有几分相似,眼眶通红,紧抿的嘴唇泄露着压抑的痛苦。
他伸手轻柔却果断地击在妇人颈侧,将她接入怀中,对着老者深深低下头:“内人失态,请长老恕罪。张家那边,我自会解释。”
“无妨,秦少爷深明大义。”老者微微颔首,目光落回怀中襁褓时,却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悲悯。他轻拍女婴的手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为了赵家的未来,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即便这代价,沉重如斯。”
仿佛是被他的话语惊动,女婴忽然止住哭泣,悠悠转醒。
一双琉璃般澄澈的眼睛好奇地睁开,映着地底摇曳的火光,纯净得不染尘埃。
那瞳孔在幽暗中隐约泛着淡淡的金色,那是龙血苏醒的征兆,却还不那么明显。
老者与这双眼睛对视,忽然哽住了未尽之语,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回去吧,小秦。带尊夫人好好休息……接下来的路,老夫带她走。”
他用苍老的手臂稳稳托住襁褓,另一只手沉重地拍了拍年轻父亲的肩。
年轻人深深看了女儿最后一眼,转身抱着昏迷的妻子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中,背影决绝而凄凉。
转身走向建筑深处时,沿途静立着更多身影。
他们同样身着玄衣,年龄各异,却无一例外地向婴儿投来复杂的目光——有人伸手轻触她柔软的脸颊,有人低声吟诵祈福的咒文,最终皆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默默祈祷这稚嫩的生命能够承载家族的野望。
婴儿终究太小,承受不住漫长通道中弥漫的压抑与古老气息,很快再度沉入睡眠。她的呼吸轻柔,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被带往怎样的命运。
直到道路尽头,一座巍峨祭坛矗立在巨大地窟的中央。
这里的空气更加凝重,龙威几乎化为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四周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无数古老的壁画,描绘着龙族与混血种征战的神话场景。
一名青衣男子静立坛前,看似不过三十余岁,眼神却沉淀着数百年的沧桑。
他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那是龙血极度纯净的表现。
“来了,这就是我的孙女?”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某种无形的威压。
“族长,”老者躬身,姿态恭敬异常,“孩子带来了。”
“给我吧。”被称作族长的青年男子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婴儿交接,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瓷器。
他们迈步踏入祭坛。
整座建筑恢弘如山岳,弥漫着浓重的秦时风韵,却又超越了任何一个时代的技艺。
墙壁遍布星辰运转的刻图,浩瀚如银河倾泻,星辰以不知名的宝石镶嵌,在幽暗中闪烁着微光。
而在万千星宿之间,一幅苍龙七宿的星图最为耀眼,青龙盘踞,睥睨众生。
祭坛正中,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青龙遗骸横陈于巨大的阵法之上。
龙骨呈青黑之色,虽死犹生,每一节脊椎都如青铜巨柱,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威压。龙首低垂,空洞的眼眶凝视着阵心一处小型的玉质阵盘,那里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与整个地窟的阴暗形成鲜明对比。
族长将女婴轻轻放入阵盘之中。婴儿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完全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下一刻,族长口中念诵起古老的语言,那是龙文,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可怕的力量。随着吟唱声越来越高亢,青龙遗骸骤然发出幽幽银辉,道道光流如星河倒卷,汹涌灌入阵盘!
婴儿被剧痛惊醒,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
那哭声不同寻常,带着某种金属般的质感,在地窟中久久回荡,凄厉得令人肝肠寸断。
银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她幼小的身体,钻入皮肤,融入血脉。
她的身体在玉盘上剧烈颤抖,小小的手掌无助地张开又握紧。
老者和族长伫立一旁,眼眶通红,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始终未曾移动半步。
祭坛周围不知何时已经跪满了赵家族人,他们低垂着头,跟着族长吟诵古老的祷文,声音在巨大的地窟中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洪流。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弱,那具如山峦般的青龙遗骸竟逐渐虚化、消散,仿佛被阵盘彻底吞噬。
最后一丝银光没入婴儿体内,地窟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婴儿身上的襁褓早已被力量震碎。
娇小的身躯之上,一道苍青色的龙形图腾自脊背盘绕而生,龙首恰在心口,栩栩如生,鳞爪飞扬!
那图腾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起伏,与她的呼吸同步。
她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炽烈的赤金色瞳孔!
纯粹、古老、威严,仿佛熔化的黄金,再无半分婴孩的稚嫩。那目光扫过祭坛下的众人,带着审视与威严,完全不像一个新生儿该有的眼神。
族长猛地跨前一步,颤抖着双手将婴儿高高抱起,狂喜与如释重负的泪水终于滑落:“成了……苍天佑我赵氏!从今日起,你名赵桓曦——取‘桓’字寓意为栋梁,‘曦’为晨光破晓!你将是我赵家下一代家主,身负青龙之力,君临混血种之巅!”
祭坛下,所有赵家族人齐声跪拜,声音震天动地:“恭迎少主出世!愿少主引领我族,重现先祖荣光!”
而在众人欢呼声中,婴儿那双黄金瞳静静地注视着地窟顶部,那里雕刻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青龙,与她背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不属于婴儿的神秘微笑,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地底深处的欢呼声中,没有人注意到,咸阳城上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隆隆,仿佛某种古老的存在被唤醒,向这个世界宣告它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