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离的到来,如同春风化雨,瞬间柔和了现场几乎要凝滞的空气和剑拔弩张的氛围。她眼中只有魏无羡的伤势,那份真挚的担忧和温柔,让在场几个心思各异的男人都不自觉地收敛了锋芒。
“阿羡,快让阿姐看看,伤得重不重?疼不疼?”江厌离小心翼翼地查看着魏无羡被水浸透又渗出血色的绷带,眼圈泛红,语气里满是心疼。
“师姐,我真的没事,一点小伤,养两天就好了。”魏无羡立刻收起刚才那副黑心狐狸的恶劣模样,变回了在师姐面前乖巧听话的师弟,甚至还故意龇牙咧嘴了一下,做出很疼的样子博取同情,“就是有点疼…要是能喝到师姐煲的莲藕排骨汤,肯定好得快!”
江厌离被他逗得破涕为笑,轻轻拍了他一下:“贫嘴!受了伤还不忘惦记吃的。”她转头对身后的江氏弟子吩咐,“快去准备担架和伤药,再派人回去通知阿爹阿娘,说阿羡找到了,受了些伤,但无大碍。”
“是,大小姐!”弟子领命而去。
安排完这些,江厌离才再次看向我和蓝忘机,郑重地行了一礼:“含光君,x姑娘,大恩不言谢。若非二位,阿羡此次恐怕凶多吉少。还请二位随我们一同回莲花坞稍作休整,也让江氏略尽地主之谊,聊表谢意。”
她的邀请真诚而得体,让人难以拒绝。
我下意识地就想看向魏无羡和蓝忘机,但又硬生生忍住。我现在是怕了这两位爷了,一个笑里藏刀句句致命,一个冷若冰霜眼神杀人。
蓝忘机面无表情,微微颔首,算是应允,并未多言。但他的目光极快地扫了一眼魏无羡,那眼神似乎是在确认他真的无恙,然后又状若无意地掠过我还披着的、属于他的外袍,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最终归于沉寂。
魏无羡则笑眯眯地接口:“是啊是啊,姐姐,含光君,一起回去吧!莲花坞可好玩了!而且姐姐你也没地方去不是?”他这话听起来热情,但那句“没地方去”怎么听都像是在暗示我无处可逃。
江澄站在一旁,抱着胳膊,脸色依旧不好看,哼了一声,但碍于江厌离和蓝忘机在场,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看我的眼神依旧充满了警惕和不信任,仿佛我是什么随时会爆炸的危险物品。
我现在是骑虎难下。拒绝?显得心虚,而且确实没地方去,外面温狗还在蹦跶。答应?感觉像是自投罗网,前途未卜。
最终,我只能硬着头皮,对江厌离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那…那就叨扰江姑娘和各位了。”
于是,一行人各怀心事,启程返回莲花坞。
回莲花坞的路程并不远,但我却感觉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江厌离细心周到,安排了马车给伤员(主要是魏无羡,但我也被顺便关照了)。本以为能暂时喘口气,结果魏无羡这厮以“伤口疼”、“一个人坐着闷”为由,硬是挤上了我和江厌离所在的马车。
江澄对此表示强烈反对,但被魏无羡一句“江澄你是不是想偷听我们女孩子说悄悄话”给噎了回去,气得他脸色发青,只能骑马跟在马车旁边,时不时用眼刀剐一下车厢,仿佛能透视看到里面的情形。
蓝忘机则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另一侧,沉默得像一座移动冰山。但他的存在感却强得惊人,即使隔着车厢壁,我仿佛也能感受到那冰冷的视线。
马车内,气氛也是诡异得很。
江厌离温柔地照顾着魏无羡,时不时和我聊几句家常,试图缓和气氛。她问我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是怎么遇到阿羡的。
我头皮发麻,只能继续半真半假地编:来自很远的地方,家乡遭了灾,只剩自己一人逃难出来,偶然遇到魏公子被温氏为难…
魏无羡靠在软垫上,一边享受着师姐的照顾,一边用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编故事,偶尔还会“好心”地补充两句:“是啊姐姐可厉害了,一把辣椒面撒得温狗哭爹喊娘~”或者“姐姐还懂医术呢,包扎伤口手法可好了~”
他每说一句,江厌离看我的眼神就多一分惊奇和赞赏,而我后背的冷汗就多一层。因为我感觉马车外,某道冰冷的视线似乎又锐利了几分。
我恨不得用针把魏无羡的嘴缝上!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在享受这种看我绞尽脑汁圆谎、随时可能掉马的乐趣!
几次之后,我终于忍无可忍,在江厌离看不到的角度,恶狠狠地瞪了魏无羡一眼,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你、闭、嘴!”
魏无羡接收到我的眼刀,非但不生气,反而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玩具。他突然凑近我,用气声在我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姐姐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
我:“!!!” 我的脸瞬间爆红,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差点撞到车厢壁。
江厌离疑惑地看过来:“嗯?怎么了x姑娘?”
“没…没什么!”我赶紧坐直,心跳如鼓,“有…有点颠…”
魏无羡得逞地靠回去,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还故意对着车窗方向,提高了音量说:“是啊,这路有点不平,姐姐坐稳些,要是害怕可以靠着我~”
我明显感觉到马车外,江澄的冷哼声和另一侧骤然降低的气压!
救命!我真的要疯了!这死孩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恶劣!是因为拆穿了我“读者”的身份,所以彻底放飞自我了吗?!
一路就在这种魏无羡疯狂搞事、我拼命掩饰、江厌离温柔调和、马车外双倍冷气的诡异气氛中度过了。
终于,莲花坞到了。
再次看到那熟悉的码头、飘扬的紫色旗帜、以及恢宏中带着水乡灵动的建筑,我心情复杂。上次来还是偷偷摸摸嗑CP,这次就成了“贵宾”(也可能是阶下囚)。
江枫眠和虞夫人已经收到消息,等在门口。看到魏无羡虽然带伤但精神尚可,都松了口气。江枫眠依旧是那副温和稳重的模样,向蓝忘机和我道谢。虞夫人虽然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看到我时眉头蹙得更紧,但好歹没当场发作,只是淡淡说了句“有劳二位”,便吩咐弟子带我们去客房休息,并请医师为魏无羡和我诊治。
是的,我也被算成了伤员,享受到了医师看诊的待遇。大概是我脸色实在太差,看起来比魏无羡还像重伤员。
我的客房被安排在一个相对安静的院落。本以为能暂时清净一下,结果我刚松了一口气,准备关门休息,一只脚就卡住了门缝。
魏无羡笑眯眯地倚在门框上,身后还跟着一脸不耐烦的江澄。
“姐姐,伤口好疼啊,医师说得有人帮忙换药才行,江澄粗手粗脚的,师姐又累了…”他眨巴着眼睛,说得可怜兮兮。
江澄在一旁气得跳脚:“魏无羡你放屁!谁要给你换药!还有你伤的是胸口不是手!自己没长手吗?!”
我头皮发麻,试图拒绝:“我…我也不太会…”
“没关系,我教你啊~”魏无羡说得理所当然,然后不由分说地就挤了进来,还顺手把试图阻止他的江澄关在了门外。
江澄在门外咆哮:“魏无羡!你给我出来!你跟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想干嘛?!还有你!那个谁!我警告你离他远点!”
我听着门外江澄的咆哮,看着眼前自来熟地已经开始解衣带的魏无羡,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魏…魏公子!这于礼不合!你还是让江…”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江澄的咆哮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的声音。
“魏婴,出来。”
是蓝忘机!
他什么时候来的?!
魏无羡解衣带的动作一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非但没停,反而故意拉下一边衣襟,露出包扎好的伤口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对着门外扬声道:“蓝湛?有事吗?我在换药呢,不方便~”
门外的气压瞬间低得能冻死人。
“出来。”蓝忘机的声音更冷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哎呀,含光君,换药真的很重要,不然感染了会很麻烦的~”魏无羡一边说着,一边还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帮他搭腔。
我:“……” 我帮个鬼啊!你们俩斗法能不能别带上我?!我现在只想原地消失!
眼看门外的蓝忘机似乎有直接破门而入的趋势,我生怕这修罗场在我房间里爆发,赶紧压低声音对魏无羡说:“你赶紧出去吧!算我求你了!”
魏无羡看着我吓得发白的脸,似乎觉得很有趣,故意凑近,用气声说:“姐姐怕什么?难道怕含光君吃醋?”
我气得想踹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江厌离温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声音:“阿羡,别胡闹了,快出来,让x姑娘好好休息。阿澄,含光君,你们也先去前厅吧,阿爹有事相商。”
还是江厌离小姐姐是天使!
最终,在江厌离的调解下,魏无羡被拎走,蓝忘机和江澄也暂时离开。我瘫坐在房间里,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
然而,我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莲花坞,对我来说,绝非休憩之地,而是另一个危机四伏的战场。那本“话本”带来的风暴,才刚刚掀起一角。
是夜,我躺在莲花坞客房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白天的种种在我脑海里不断回放:魏无羡的黑化逼问、蓝忘机的冰冷审视、江澄的怀疑警惕、还有那本该死的“话本”…每一个画面都让我心惊肉跳。
我知道,我的处境极其危险。最大的危机并非来自温氏,而是来自我最大的“秘密”暴露所带来的未知后果。魏无羡的态度暧昧不明,时而恶劣试探,时而又流露出一种诡异的兴趣,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蓝忘机更是讳莫如深,他的心思比海还深,那冰冷的表象下究竟酝酿着什么,无人可知。江澄则简单直接,就是怀疑和排斥。
我该怎么办?继续编谎话圆?迟早会被拆穿。说实话?风险巨大。逃走?又能逃到哪里去?
正当我愁肠百结之时,窗外突然传来极轻的“叩叩”两声。
我的心猛地一跳,警惕地坐起身:“谁?”
窗外安静了一瞬,然后,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姐姐,睡了吗?”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不如…我们聊聊…人生…和话本?”
是魏无羡!
他又想干嘛?!夜探香闺?!这要是被江澄或者蓝忘机知道…
我吓得魂飞魄散,压低了声音怒道:“魏无羡!你疯了?!快回去!不然我喊人了!”
窗外传来低低的轻笑:“姐姐舍得喊人吗?喊来了江澄,他肯定觉得你勾引我。喊来了蓝湛…”他顿了顿,语气里的笑意更浓,带着点恶劣的期待,“那场面…一定更有趣~”
我:“!!!” 这个魔鬼!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而就在这时,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不远处的廊下响起,带着凛冽的寒意:
“魏婴。”
“亥时已过。”
“你在此处,作甚。”
是蓝忘机!
他居然也没睡!而且就在附近!
我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止了。
窗外的魏无羡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却笑得更加开心,他甚至故意提高了些许音量,确保廊下的人能听见:
“原来是含光君啊~”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来找姐姐探讨一下…话本子的后续剧情~”
“含光君…要一起吗?”
轰——!
我感觉我的房子都要被蓝忘机的冷气给冻塌了!
老天爷!救救我吧!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