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像血管里的血在跳动。吴邪的鞋底已经陷进泥里半寸,那泥不是死的,像是某种活物在蠕动。他想抬脚,却发现每根脚趾都黏在了地上。
张起灵站在他身侧,铃铛握得发紧。青铜铃铛的震颤顺着空气传到吴邪耳膜上,像一根细细的弦绷在那里,随时会断。
“小邪。”棺中人又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近了些,仿佛就贴在他耳边。吴邪猛地一颤,喉咙干得发疼。那具尸体的嘴唇微微开合,月光从头顶裂缝漏下来,照出一张年轻的脸——和三叔一模一样的脸。
“别看他眼睛。”张起灵低声说,声音压得很低,“它不是人。”
可吴邪的目光已经移不开了。那双眼睛太亮了,像是浸在水里的玻璃珠,毫无生气却异常刺目。他想起小时候生病时,三叔也是这样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担忧,还有点疲惫。可现在这双眼睛……没有温度,只有空洞。
尸体慢慢抬起手,手指关节反方向弯折,像被扯断了骨头的提线木偶。吴邪想后退,双脚却像生了根。
“你不该来这里。”尸体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每一个字都像敲在铁皮上的锤子,震得吴邪耳膜生疼。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张起灵猛地回头,铃铛发出清脆的颤音。吴邪趁机甩开泥沼,跌跌撞撞往后退。
“解雨臣?”他试探着喊。
没有回应。
只有尸体空洞的目光,和那句未完的话,在墓室里不断回荡。
“张家图腾……”张起灵忽然开口,声音冷静得不像话,“你看到了吗?”
吴邪这才注意到棺盖上的图案,和三叔书房里的玉印几乎一模一样。他的心跳快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背包里的玉印。那枚玉印一直贴在他胸口,此刻竟有些发烫。
“这不是普通的墓。”张起灵继续说,目光扫过四周的墙壁。那些古老的符文在红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在呼吸。
吴邪还没来得及回答,尸体突然动了。它猛地坐直身子,脖子僵硬地转过来,正对着吴邪。
“你还记得西湖边的那碗猫耳朵吗?”尸体开口,声音轻柔,像三叔以前哄他吃饭时那样,“你把葱花都挑出来了。”
吴邪瞳孔一缩,喉咙发紧。那是真的——小时候他确实不爱吃葱花,每次三叔做面都会特意少放一点。可这件事……除了三叔没人知道。
“你骗我。”吴邪咬牙,声音发抖,“你是假的。”
“那你告诉我,当年在长白山,你说怕雪。”尸体缓缓站起身,脚步沉重,却稳稳地朝他走来,“我说什么?”
吴邪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记得那句话,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在机场送三叔,三叔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雪不怕,人心才可怕。”
可眼前这具尸体……怎么知道这些?
“别信它。”张起灵突然伸手抓住吴邪的手腕,将他往身后拉了一步,“它是影奴。”
“影奴?”吴邪愣住。
“张家用来守墓的东西。”张起灵的声音很冷,“它会抽取人生前最强烈的记忆,用这些记忆来诱导入侵者。”
吴邪怔怔地看着那具尸体,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从小到大对三叔的思念、疑惑、愤怒……全都混在一起,搅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怕雪。”尸体继续说,声音依旧温柔,“可你现在站在雪里,为什么不害怕了?”
吴邪的手指紧紧攥住背包带,指节发白。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确实不怕雪了,甚至……有点喜欢那种冰冷的感觉。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找到他,就能解开所有的谜?”尸体的声音渐渐变得阴沉,“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根本不想让你找到?”
吴邪的心猛地一沉。
“别听它胡说。”张起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它在诱导你。”
“你怎么知道?”吴邪猛地回头,看向张起灵,“你又不是三叔,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让我找到?”
张起灵沉默了一瞬,铃铛轻轻晃了一下。
“因为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人。”他说,“他们以为找到了答案,结果只是掉进了更深的陷阱。”
吴邪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一声:“你凭什么决定我知道什么?”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铃铛。
“我只想知道真相。”吴邪的声音低了下来,却带着一种决绝,“不管它有多痛。”
尸体就在这时笑了。那笑容扭曲而诡异,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那就看清楚吧。”它说。
红光猛地暴涨,整个墓室都被染成了血色。吴邪只觉得眼前一花,等他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片雪地里。
雪很大,落在脸上冰凉。他看见三叔站在不远处,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手里拎着一个行李箱。
“小邪。”三叔回头看他,眼神里有担忧,也有不舍,“你要照顾好自己。”
吴邪愣住了。这不是幻觉,是真实的记忆。可他明明记得,那天他是在机场送三叔的,怎么会在这里?
“三叔!”他冲过去,想抓住对方的手。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那一刻,三叔的身影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风雪中。
“吴三省!”吴邪嘶吼着,声音在雪地里回荡。
红光再次浮现,他回到了墓室。尸体依旧坐在棺中,嘴角还挂着那个诡异的笑容。
“你……你到底是谁?”吴邪喘着粗气,声音沙哑。
“我是你心里最深的执念。”尸体缓缓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吴邪后退一步,却被张起灵拉住。
“别动。”张起灵低声说,“它想让你陷入记忆陷阱。”
“可如果那是真的呢?”吴邪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如果三叔真的……”
“你愿意拿命去赌?”张起灵打断他。
吴邪沉默了。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地面震动的声音。墓室开始轻微晃动,尘土簌簌落下。
“机关启动了。”张起灵抬头看向头顶,“我们得走了。”
“可三叔……”吴邪还想说什么。
“他不是三叔。”张起灵的声音不容置疑,“他只是个影奴。”
吴邪咬紧牙关,最终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朝出口跑去,身后的红光越来越盛。尸体在棺中仰头大笑,笑声刺耳而诡异。
“你会回来的。”它说,“你终究会回来。”
吴邪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
他们冲出墓室,外面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尽头隐约透出微弱的光。张起灵拉着吴邪的手腕,一路向前。
“黑眼镜!”他喊了一声。
“这儿!”黑眼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快上来!”
吴邪抬头,看到一条绳索垂下来。他和张起灵抓住绳索,一点点往上爬。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出口时,身后的墓室轰然塌陷。红光一闪,随即消失不见。
吴邪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那个“三叔”,不是真正的三叔。可那一瞬间,他是那么真实,那么温暖。
他低头摸了摸胸前的玉印,玉印依旧发烫。
“盗门当立。”四个字在脑海中闪现。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不管前方还有什么等着他,他都要走下去。
\[未完待续\]吴邪的手腕被张起灵攥得生疼,墓道上方的光越来越亮,可他的心却沉了下去。绳索在掌心勒出深深的红痕,汗水滑进眼睛,模糊了视线。
“快到了。”张起灵的声音低沉而冷静。
可就在他们即将触碰到出口的那一刻,身下的墓室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吴邪回头,只见那具尸体正缓缓从塌陷的棺中站起,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你逃不掉的。”它的声音仿佛贴着骨头在爬,“你以为找到了答案,其实只是走进了更深的梦。”
吴邪瞳孔一缩,呼吸变得急促。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那句话……怎么和张起灵说的一模一样?
张起灵猛地拉住他后颈,将他扯离出口:“别听它说话!”
可吴邪已经迟疑了。他望着那张和三叔一模一样的脸,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机场送别的那一天,三叔拍着他肩膀说“雪不怕,人心才可怕”;西湖边,三叔端着一碗面说“葱花都挑出来,以后可没人惯你这毛病”;小时候发烧,三叔守在他床边,用湿毛巾一遍遍擦他额头……
那些记忆太真实了。
“小邪。”尸体又开口,声音温柔得像从前,“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进古墓,是我带你进去的。”
吴邪心头一震,那是真的。他第一次下斗,是三叔带他去的。那天他害怕得不敢进墓门,是三叔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进去的。
“你怕黑,怕鬼,怕一切未知的东西。”尸体继续说,“可现在,你不也一个人闯过来了吗?”
吴邪的手指微微颤抖。
“因为你一直想找到我。”尸体缓缓抬起手,指向他胸口,“不是吗?”
吴邪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的玉印,那枚玉印依旧发烫,像是要灼穿他的皮肤。
“别动。”张起灵低声警告,握紧铃铛。
可吴邪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他一步步向前,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越走越近。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到底去了哪里?”尸体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入睡,“我为什么离开你?”
吴邪的眼眶有些发热。他当然想知道。他找了那么多年,问了那么多人,查了那么多资料,可始终没有答案。每一次接近真相,都会被更大的谜团吞没。
“告诉我。”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尸体笑了,笑容诡异而扭曲。
“因为我……”它顿了一下,眼神忽然变得冰冷,“不想让你找到我。”
吴邪的脚步猛地停住,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住。
“为什么?”他几乎是嘶吼出来。
“因为你一旦找到我,就再也没法回头了。”尸体缓缓抬起手,指尖泛着诡异的青光,“你会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看到太多不该看的东西。你会恨我,会后悔,会……变成我。”
吴邪怔住了。
“别信它。”张起灵一把抓住他肩膀,将他往后拉了一步,“它在诱导你。”
“那你告诉我,它说的哪一句不是真的?”吴邪猛地回头,眼底布满血丝,“你说三叔不想让我找到他?你说他早就……”
“我不知道。”张起灵打断他,声音冷静得不像话,“但我知道,如果你现在走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吴邪咬紧牙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尸体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掌心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图腾,正是张家的印记。
“你已经看到了。”它轻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你也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吴邪呼吸一滞。
“张家图腾……”他喃喃。
“对。”尸体点头,“而你是吴家最后的血脉。你注定要继承这一切。”
吴邪猛地后退一步,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想承认,可他知道,这个图腾从他进入张家古墓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吸引他。他甚至能感觉到它在召唤他,在告诉他什么。
“我不是。”他咬牙,“我只是个普通人。”
“你从来就不是。”尸体的声音带着某种悲哀,“你只是……还没准备好。”
吴邪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背包里的玉印,那枚玉印再次发烫,仿佛回应着什么。
“盗门当立。”四个字在他脑海中闪现,清晰得不像幻觉。
“你已经开始了。”尸体缓缓闭上眼,“不管你愿不愿意。”
吴邪的心跳加快,他感觉胸口一阵闷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吴邪!”张起灵突然大喝一声,将他猛地拽回现实,“你现在必须做出选择。”
吴邪愣住。
“你要么跟我走,要么留下来。”张起灵看着他,目光坚定,“但如果你留下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吴邪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知道张起灵说得对。可他也知道,如果现在走了,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真相。
他看向那具尸体,眼中充满挣扎。
“三叔……”他低声喊了一声。
尸体缓缓睁开眼,血瞳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你已经长大了。”它说,“该自己做决定了。”
吴邪的心猛地一沉。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三叔。可这个人说的话,却句句都击中他心底最深处的疑问和恐惧。
“我……”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时间不多了。”张起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迫,“机关已经开始启动,我们得走了。”
吴邪低头看着胸前的玉印,它依旧发烫,仿佛在催促他。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