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殊缓缓睁开眼，眸中最后一丝登台前的紧绷彻底散去，只剩下沉静的笃定。

她抬手理了理身上那件简洁的白衬衫——这是她特意选的演出服，没有繁复装饰，却最能衬出肢体线条的干净利落。

指尖划过衣角时，触到内里贴着的一小块创可贴，那是今早练习时膝盖磕在地板上的新伤，此刻被布料磨得微微发疼，反倒让她更加清醒。

推开舞台入口的门，聚光灯骤然打在脸上，比练习室的顶灯亮了十倍不止。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余光瞥见导师席上坐着的三个人影——音乐圈以毒舌闻名的周慧敏，舞蹈界泰斗级编舞林风，还有居中而坐、气质温润却眼神锐利的总导师沈慕言。

“星途娱乐，月殊。”

工作人员报出名字的声音带着回音。

月殊走到舞台中央，站定的瞬间，忽然想起练习室镜子里那个总踩不准节拍的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导师席微微鞠躬，抬眼时，目光恰好与沈慕言对上。

那位前辈眼中没有预设的评判，只有平静的观察，倒让她莫名松了些力道。

前奏响起的刹那，月殊的身体轻轻晃了晃。

不是刻意设计的动作，而是那首刻在原主记忆里的民谣旋律太过熟悉，像故乡的风突然拂过耳畔。她握着麦克风的手指慢慢收紧，第一句歌词随着呼吸自然流淌出来：

月殊“风 吹过荒原的轮廓，谁 在黑暗里点起火……”

声音算不上惊艳，没有华丽的转音，却带着种奇特的穿透力。周慧敏挑了挑眉，原本漫不经心转着笔的手停了下来。

这声音里没有急于证明什么的焦虑，倒像是在说一段寻常故事，可每个字都咬得极稳，连气息波动都透着股倔强——那是反复练过千百遍，才能把生涩打磨成自然的底气。

月殊“光 刺破漫长的沉默，我 朝着黎明去跋涉……”

唱到这句时，月殊的手臂缓缓抬起。

没有练习室里刻意校准的45度角，只是随着歌词里的“光”自然舒展，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

台下的林风微微颔首，他看得分明，这个动作的发力点还带着初学者的生涩，但情感的落点却异常精准——像在伸手触碰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带着笨拙的虔诚。

当“就算 前路有再多漩涡”的歌词漫出唇间，月殊的脚步开始移动。

右脚轻擦地面时，她忽然想起李老师反复强调的“像踩在沾了露水的草叶上”，膝盖顺势微屈，恰好避开了练习时总出错的重心偏移。

身体转动的瞬间，衬衫下摆扬起个利落的弧度，露出手腕上那道被舞蹈室把杆磨出的红痕，在灯光下像条细弱的生命线。

月殊“我也 要张开翅膀去飞——”

唱到高潮时，月殊的声音陡然拔高，却没有丝毫颤抖。

这是她练到声带发疼才找到的共鸣点，此刻唱出来，竟比录音棚里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力量。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猛地向后仰倒，腰腹肌肉瞬间绷紧——这个动作曾让她摔过无数次，直到昨天才终于找到平衡的诀窍。

此刻在舞台上，长发垂落的弧度与后背形成一道利落的折线，像株被狂风压弯却不肯折断的芦苇。

周慧敏在评分表上快速写了句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声响在安静的剧场里格外清晰。

音乐节奏突变的瞬间，月殊的脚步突然加快。

“哒哒”的脚步声精准踩在每个鼓点上，比练习时快了半拍，却意外地更有张力。

她想起深夜练习室里，对着节拍器一遍遍数“1-2-3-4”的自己，想起保洁阿姨拖把撞在门上的闷响惊得她差点跳错动作，那些细碎的记忆突然在身体里活了过来。

时而侧身旋转，手臂如蝶翼般扇动，指尖掠过空气时带着练习出的惯性弧度；

时而俯身压肩，腰背绷出用力的线条，那是无数次对着镜子纠正“不够有力量”的成果。

最复杂的转腕接脚步动作，她做得依旧不算完美，手腕转动时还有丝微不可察的卡顿，可眼神里的专注却像在完成什么神圣的仪式。

沈慕言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这姑娘的舞蹈技巧远称不上专业，甚至能看出明显的速成痕迹，可那些不完美的细节里，藏着种罕见的“真”——

摔过跤才有的谨慎重心，练到肌肉记忆里的节奏点，还有眼神里那份“哪怕不完美也要做完”的执拗，像块未经雕琢却质地坚硬的玉。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月殊以一个简单的收势站定，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舞台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她微微喘着气，脸上没有刻意扬起的笑容，只是平静地看着导师席，然后深深鞠躬。

短暂的沉默后，林风率先鼓起了掌

林风“基础确实薄弱，能看出是硬练出来的。”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丝真切的欣赏

林风“但你比很多技巧娴熟的孩子更懂‘为什么跳’，这很难得。”

周慧敏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惯有的锐利

周慧敏“咬字太死，转音处理几乎没有，但是——”

她抬眼看向月殊

周慧敏“气息稳得不像新人，看得出下了笨功夫。”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沈慕言身上。

他指尖轻点桌面，沉吟片刻才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分量

沈慕言“技巧可以学，灵气可以磨，但‘韧性’是天生的。”

他看着月殊，目光里添了丝分明的赞许

沈慕言“你让我看到了这种韧性。”

月殊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反倒是眼眶有些发热。

她想起这七天里，练习室镜子里那个总在犯错的自己，想起李老师按住她手腕说“先吃饭”时的温度

想起深夜走廊里保洁阿姨偷偷塞给她的热牛奶……这些细碎的瞬间，此刻都化作了站在这里的底气。

月殊“谢谢老师。”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微微颔首的动作里，多了分释然的力度。

走下舞台时，后台的喧闹声扑面而来。

有练习生投来好奇的目光，也有小声的议论飘进耳朵。

月殊没抬头，只是攥紧了手心——那里还留着麦克风的余温。

沈慕言“初舞台评分A等。”

系统11的机械音难得带了丝波动

一一“宿主，你做到了。”

月殊走到角落里的折叠椅旁坐下，从包里摸出个皱巴巴的面包——这是今早李老师硬塞给她的。

咬下第一口时，才感觉到胃里空荡荡的饥饿感。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她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练习室深夜的月光。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A等的成绩会引来更多目光，后面的竞争只会更残酷。

可当面包的麦香混着嘴角的汗水味在舌尖散开时，月殊忽然弯起了嘴角。

没关系，她从来不怕难。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朝着黎明去跋涉就好。

毕竟，她的爸妈还在原来的世界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