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大兄设擂邀弟战 棒影刀光映日红
青阳城中央的演武场,今日格外不同。
往日里供寻常武修切磋的青石地面,此刻被一层淡金色的灵光笼罩,那是城主府布下的护罩,既能防止打斗余波伤及围观者,又能让场中动静清晰传至外围。高约三丈的擂台上,猩红绸缎随风猎猎,台侧悬挂的“青阳城论武”牌匾在朝阳下泛着光,却偏偏空无一人。
台下早已挤得水泄不通。
“听说了吗?今日不是寻常论武,是沈家大郎要在此处……邀战他二弟呢!”
“沈家?哪个沈家?哦,是三年前从青云山脉迁来的那个修仙家族?”
“正是!沈家大郎沈岳,半年前晋入筑基中期,一手‘裂山棒法’出神入化,前些日子连挑城西三家武馆,风头无两。”
“那他二弟沈川呢?我怎么没听过这号人物?”
“嘿,你有所不知,沈川三年前还是个炼气三层的废柴,被族里送到青阳学院打杂,谁料上个月竟在学院小比中一鸣惊人,据说已达筑基初期,一手‘流云刀法’快得看不清影子!”
议论声中,两道身影自人群后方缓缓走来。
左侧一人身着玄色劲装,肩宽背厚,腰间斜挎一根碗口粗的乌金棒,正是沈岳。他面色沉凝,眉宇间带着几分压抑的火气,目光扫过喧闹的人群,最终落在身旁的少年身上。
沈川比沈岳矮了半头,一身青衫洗得发白,背上用布包裹着一柄长刀,步伐轻快却沉稳。他感受到兄长的目光,抬头笑道:“大哥,何必搞得这么大阵仗?你想试我修为,找个僻静山谷便是。”
沈岳冷哼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灵力,清晰传至四周:“僻静山谷?你沈川如今是青阳学院的红人,我这个做大哥的若不摆开擂台,怎能让全城修士看看,你这‘废柴’究竟长了多少本事!”
这话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众人这才明白,这场比试并非寻常切磋,倒像是兄长对弟弟的“公开处刑”。
沈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大哥,当年之事,并非我所愿……”
“住口!”沈岳猛地停下脚步,乌金棒在地面一顿,“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周围人脚底板发麻,“当年你若肯随父亲去秘境历练,父亲怎会……”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猛地转身跃上擂台,“废话少说,敢不敢上来与我一战?”
阳光洒在擂台上,沈岳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乌金棒上隐隐有灵光流转,显然已是动了真怒。
沈川望着兄长的背影,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足尖一点,身形如轻烟般落在擂台上,与沈岳相距三丈对立。他解开背后的布包,露出一柄狭长的长刀,刀身如秋水,正是他用学院奖励兑换的“寒水刃”。
“好!”台下爆发出一阵喝彩,“沈二公子快动手!让我们看看你的流云刀法!”
“我赌沈大郎赢!筑基中期可不是吃素的!”
“未必哦,听说沈川在学院一招就击败了筑基初期的李师兄!”
护罩外,青阳学院的几位导师也来了。白发苍苍的周导师捋着胡须,轻声道:“这沈家兄弟,当年也是个苦命的。沈岳这孩子,是把对父亲的思念都化作了对弟弟的怨啊。”
身旁的王导师点头:“沈川能有今日的进境,全靠他自己咬牙熬出来的。只是今日这一战,无论输赢,恐怕都难化解兄弟间的隔阂。”
擂台上,沈岳已摆开架势,乌金棒横在胸前,棒身灵力鼓荡,空气仿佛都被压得凝滞起来:“沈川,看清楚了!这是父亲当年教我的第一式——‘开山’!”
话音未落,他身形猛地前冲,乌金棒带着万钧之势横扫而出,棒未到,凌厉的劲风已将地面的灰尘吹得四散飞溅,竟真有几分开山裂石的气势!
沈川瞳孔微缩,不敢怠慢。他脚下步伐变幻,身形如风中柳絮般左右摇曳,险之又险地避开棒风。同时,寒水刃嗡鸣一声,刀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白霜,正是流云刀法的起手式“流泉”。
“只会躲吗?”沈岳一击落空,怒吼一声,乌金棒手腕一转,变扫为砸,直取沈川头顶,“父亲说过,修仙者当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你这般躲躲闪闪,也配用沈家的姓氏?”
“大哥,我不是躲!”沈川声音清朗,寒水刃突然反撩而上,刀身与乌金棒碰撞的瞬间,他手腕轻抖,刀身如流水般顺着棒身滑下,同时脚步向前踏出半步,刀锋直指沈岳肋下,“我是在等机会!”
“叮!”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聋,火星四溅。
沈岳没想到弟弟的刀法竟如此刁钻,急忙收棒格挡。寒水刃与乌金棒再次相撞,巨大的力道让沈川手臂微微发麻,身形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筑基中期的灵力,果然浑厚。”沈川心中暗道,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眼神愈发锐利,“大哥,你的裂山棒法虽刚猛,却少了几分灵动,就像当年父亲说的,过刚易折。”
“放肆!”沈岳被戳到痛处,攻势愈发狂暴,乌金棒舞得风雨不透,棒影重重,将沈川完全笼罩其中。“我让你尝尝‘裂石’‘破阵’!”
一时间,擂台上棒影翻飞,每一击都带着崩裂空气的爆鸣声,看得台下众人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沈川却始终保持着冷静,流云刀法的精髓在于“变”,他的身影在棒影中穿梭,寒水刃时而如细流绕石,时而如惊涛拍岸,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找到沈岳的破绽,予以反击。
“铛铛铛!”
连续数十次碰撞,两人已交手百招。沈岳的额头上渗出细汗,他没想到沈川的灵力虽不如自己浑厚,却异常凝练,刀法更是刁钻灵动,完全不似传闻中那般不堪。
“你……你的刀法何时变得如此诡异?”沈岳喘着粗气,棒势稍缓。
沈川也停下脚步,长刀斜指地面,青色衣衫已被汗水浸湿:“在学院的藏书阁,我看过一本残缺的《流云刀谱》,结合父亲留下的札记,自己悟的。”
“父亲的札记?”沈岳眼神一动,随即又变得复杂,“你既记得父亲的教诲,为何当年……”
“当年我炼气三层,强行去秘境只会拖父亲后腿。”沈川的声音低沉下来,“父亲临走前偷偷告诉我,让我留在青阳,好好修炼,等他回来。他说,沈家需要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
沈岳一怔,握着乌金棒的手微微颤抖。他从未听过这些话,这些年,他一直以为是弟弟贪生怕死,才让父亲独自前往秘境,最终陨落……
“你胡说!”他猛地抬头,眼眶泛红,“父亲怎么会……”
“父亲的贴身玉佩,我一直收着。”沈川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白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沈”字,“他说,这玉佩能护我一次,等我筑基了,才算有了自保之力。”
阳光透过护罩,照在玉佩上,泛起柔和的光晕。沈岳望着那枚玉佩,如遭雷击,呆立当场。那玉佩,他认得,是父亲从小戴到大的……
台下众人见两人突然停手,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隐约猜到其中或许有隐情。
周导师轻叹:“原来如此,沈老英雄倒是看得透彻。”
就在这时,沈岳猛地回过神来,乌金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望着沈川,声音沙哑:“那……父亲的札记里,还说什么了?”
沈川将玉佩收好,缓缓道:“父亲说,裂山棒法刚猛有余,需以柔劲调和,否则久战必力竭。他还说,大哥你性子太急,以后要多担待我这个弟弟……”
“我……”沈岳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是我……错怪你了。”
他俯身捡起乌金棒,却没有再摆出架势,反而转身朝台下走去:“这一战,我输了。”
“大哥!”沈川叫住他。
沈岳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沈川握紧寒水刃,朗声道:“大哥,父亲的仇,我们一起报。沈家的荣耀,我们一起挣。”
沈岳的肩膀微微一颤,他没有说话,只是脚步迈得更稳了些,一步步走下擂台,融入人群中。
擂台上,沈川望着兄长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阳光照在他身上,寒水刃的刀光与方才乌金棒的残影仿佛还在空气中交织,映得那片天空,竟带着几分淡淡的赤红。
台下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好!说得好!”
“这才是沈家好儿郎!”
“什么输赢,这兄弟同心,比什么都强!”
周导师捋着胡须,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这沈家兄弟的缘分,还没尽呢。”
王导师点头笑道:“青阳城,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沈川走下擂台时,阳光正好越过护罩的边缘,落在他的肩头。他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到父亲正对着自己微笑。他握紧了寒水刃,心中暗道:父亲,大哥,你们放心,沈家的路,我会一步步走下去。
远处,沈岳站在人群的角落,望着弟弟的身影,悄悄握紧了拳头,乌金棒的灵力,在掌心无声地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