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一块被无边业力浸染了万古的、厚重无比的幕布,笼罩着整个灵山圣地。
曾经那普照三界的万丈佛光,早已熄灭。
曾经那响彻九霄的宏伟梵音,也已沉寂。
这里,不再是万佛朝宗的极乐净土。
这里,是“万古心魔劫狱”的核心——一座,由燃灯古佛以身化之,囚禁了三界所有佛陀、菩萨,也包括……祂自己的,最恐怖的,心灵牢笼。
而在牢笼的最深处,一道金色的身影,手持一根同样燃烧着金色烈焰的神铁,静静地,悬浮于无尽的虚空之中。
是孙悟空。
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凭借自身的意志,从那最完美的“心魔幻境”之中,挣脱出来的存在。
然而,此刻,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勘破虚妄的喜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邪恶、混乱、充满了无尽“执念”与“怨毒”的、恐怖到极致的力量,正在这片黑暗的最核心处,疯狂地,孕育、膨胀!
那力量的源头,正是……燃灯古佛!
“唉……”
一声充满了无尽悲悯与苍凉的叹息,在孙悟空的身后,缓缓响起。
是如来佛祖。
祂的金身法相,在这片足以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之中,竟也显得有些黯淡。祂看着那片黑暗的核心,那张万古不变的脸上,写满了痛心与……自责。
“老师他……失败了。”
“失败了?”孙悟空回头,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老师他,以身化劫,本意,是想用这最刚猛、最决绝的方式,来警醒我,警醒整个佛门,逼迫我们,直面因傲慢与虚伪而生的心魔。”如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此法,如刮骨疗毒,九死一生。若能成功,我佛门,便可褪去一身沉疴,浴火重生。可若是……失败……”
祂没有再说下去。
但孙悟空,懂了。
燃灯古佛,高估了灵山诸佛的“道心”,也……低估了,祂自己那积攒了万古岁月的……“执念”!
祂的“执念”,便是要“纠正”佛门!
而当祂发现,即便是祂化身为劫,也依旧无法,将那些沉溺于香火权柄之中的佛陀、菩萨们,从心魔中唤醒之时,祂那救世的“执念”,便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那便是……毁灭!
既然,无法拯救。
那便……一同,毁灭吧!
“吼——!!!!!”
仿佛是为了印证如来的话语,一声不似佛,不似魔,充满了最原始的、混乱的、毁灭一切之欲望的恐怖咆哮,猛地,从那黑暗的最核心处,轰然爆发!
紧接着!
亿万万道,由最纯粹的“心魔之力”所化的、灰黑色的闪电,疯狂地,向四周攒射而出!
那闪电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寸寸碎裂!时间,仿佛被彻底凝固!整个灵山圣地,这座由佛门经营了无数万年的不朽基业,竟开始……从最根本的法则层面,走向……崩溃!
“不好!”如来脸色大变,“老师他,被自己所化的心魔劫,彻底反噬、同化了!他,正在将整个灵山,拖入……万劫不复的寂灭深渊!”
祂双手合十,那黯淡的金身,瞬间,爆发出万丈豪光,试图,以自己“现在佛”的无上法力,去镇压那股暴走的、属于“过去佛”的毁灭之力!
然而!
那灰黑色的闪电,在接触到如来的佛光之后,非但没有消融,反而如同见到了美食的饕餮一般,竟反过来,开始疯狂地……吞噬、污染祂的佛光!
“噗——!”
强如如来佛祖,竟也在瞬间,如遭雷击,那万丈金身,猛地一颤,嘴角,溢出了一丝金色的佛血!
“没用的……”
一个绝望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是观音大士。她的净瓶,已经碎裂。她的杨柳枝,也已枯萎。她那慈悲的脸上,写满了无力。
“燃灯古佛,已与整个‘心魔劫狱’,融为一体!他,便是劫!劫,便是他!除非……能有一股,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不属于任何‘心魔’范畴的力量,从外部,将这劫狱,彻底打破!否则……今日,灵山……在劫难逃!”
跳出三界,不在五行?
不属于任何“心魔”范畴的力量?
这世间,又岂会有,这等力量?!
就在这所有佛陀、菩萨,都陷入了最深沉的绝望,眼睁睁地,看着那毁灭的灰黑色闪电,即将要,将整个灵山,都彻底吞噬的……前一刹那!
“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要将整个苍穹都踏碎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那劫狱的……外界,轰然传来!
紧接着!
一道,通体散发着憨厚、朴实,却又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璀璨无比的……九彩宝光!
如同一柄,由世间所有美食之精华,所铸就的……开天神耙!
狠狠地,从那劫狱之外,一耙,筑了下来!
“嗤啦——!”
那片,连如来佛祖的佛光,都能吞噬的、坚不可摧的黑暗天幕,竟在这道充满了“贪吃”与“守护”之意的九彩宝光面前,如同最脆弱的窗户纸一般,被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温暖的、属于凡间的阳光,第一次,照进了这片绝望的黑暗之中!
“什么人?!”
被心魔控制的燃灯古佛,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只见那裂口之处,一道肥硕的身影,手持一柄九齿钉耙,威风凛凛地,闯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同样手持降妖宝杖、一脸坦诚与坚毅的沙悟净!
“灵山的老少爷们儿们!你们的猪爷爷……救驾来迟啦!”
来者,正是,猪八戒!
“八戒?悟净?!”孙悟空又惊又喜,“你们……怎么也……”
“大师兄!”沙悟净憨厚一笑,“师父有难,我等做徒弟的,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说得对!”猪八戒将那九齿钉耙,往肩头一扛,咧嘴笑道,“而且,来的,可不止俺老猪一个!”
他的话音未落——
“昂——!!!!!”
一声声,充满了无尽悲壮与复仇之火的、高亢入云的龙吟,猛地,从那裂口之外,响彻云霄!
紧接着!
成千上万道,银色的、金色的、青色的、赤色的……各种颜色的璀璨流光,如同一场,由星辰所组成的、最壮丽的流星雨,瞬间,从那裂口之中,蜂拥而入!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银色龙鳞甲、手持一根神光璀璨的铁杆兵、面容英俊,眼神却无比坚毅的青年!
是白龙马,敖烈!
而他的身后,跟着的,是……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四海龙族联军!
他们,有的,身上还带着深可见骨的伤痕。有的,眼中还闪烁着家破人亡的泪光。但此刻,他们每一个的脸上,都写满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与疯狂!
“西海龙族,敖烈!率四海残部,共计三万八千龙子龙孙!前来……助战灵山!”
敖烈的声音,响彻在这片黑暗的劫狱之中,充满了属于龙王之子的、无可匹敌的威严与担当!
他,在接到大师兄的传讯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便将那支,本用于在西海,骚扰黑海魔君后方的奇兵,尽数,带到了这里!
因为他知道,灵山,是根!
根若不存,皮将焉附?!
“龙……龙族?!”
灵山的诸佛,都看呆了。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被他们视为“附庸”,在之前的“三界会审”中,被天庭,当做“弃子”的种族,竟会在灵山最危难的时刻……倾巢而出,前来赴死!
然而!
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那龙族大军,刚刚稳住阵脚的瞬间!
“杀——!!!!!”
又是一声,充满了铁血与悔恨的震天怒吼,从那裂口之外,传来!
一队队,身穿天庭制式铠甲,手持天戈神戟,身上,却散发着一股……“知耻而后勇”的悲壮气息的……天兵天将,竟也,排着整齐的队列,从那裂口之中,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银甲,手持长枪,脸上,写满了无尽愧疚与救赎之意的……中年神将!
是林忠!
那个,曾被道派当做棋子,被玉帝视为弃子,被老君无情抛弃的……前天庭侍卫长!
“天庭……罪将林忠!率……麾下三千,愿追随圣僧师徒,戴罪立功的兄弟!前来……共赴国难!”
林忠的眼眶,是红的。
他,在被押回天庭之后,本已心存死志。
可是,当唐僧,自绝于佛门,以凡人之躯,返回长安,以血为药,救助苍生的消息,传到天牢之时。
他,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哭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一生,究竟,是拜错了,哪座山,哪座庙!
他,用尽了最后的关系,说服了那些,同样,对玉帝与道派,早已心灰意冷的旧部,毅然决然地……反出了天庭!
他们,不为天庭。
不为道派。
他们,只为,追随那个,让他们,重新看到了“道义”与“担当”的……凡僧!
猪八戒的护民堂,沙悟净的过往渡,白龙马的复仇军,林忠的戴罪师……
这一刻!
三界之中,所有,曾被唐僧师徒五人,以各种方式,影响过、拯救过、感化过的力量……
无论,他们是佛,是道,是妖,是龙……
无论,他们曾经,是对是错,是善是恶……
在这一刻,他们,都放下了所有的隔阂与偏见,自发地,汇聚到了这片,即将毁灭的佛国圣地!
他们,不是为了拯救灵山。
他们,只是为了,报答那一份……知遇之恩!
他们,要为了,保护那几个,曾让他们,重新相信这个“操蛋”的世界,还存在着“光”的人……
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