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铁锈味砸在窗玻璃上时，林野正用美工刀划开最后一个纸箱。
"哗啦"一声，泛黄的旧书页散落在积灰的地板上。最上面那本线装古籍的封皮突然渗出暗红液体，像有人刚在上面泼了半碗鸭血。他皱眉去擦，指尖触到的地方却冰凉刺骨，低头看时，液体已经顺着书页褶皱凝成细小的血珠，在"光绪二十三年"的字样旁边聚成个诡异的漩涡。
隔壁传来房东王大妈的嗓门，比窗外的雷声还炸："小林！这月房租再加五百，不然明天就卷铺盖走人！"
林野捏着那本古籍站起身，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垂死的呻吟。这栋烂尾楼是全城最便宜的落脚点，二十层的钢筋骨架戳在城市边缘，风一吹就像个巨型哨子。他住十八楼，唯一的邻居是王大妈——一个总穿着花棉袄，却能在零下十度光脚爬楼梯的老太太。
"王大妈，上个月才涨过。"他站在楼梯口说。雨幕里，王大妈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另一半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她手里攥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算盘，算珠碰撞的声音像在啃骨头。
"物价涨得快嘛。"王大妈咯咯笑起来，突然歪头盯着他手里的古籍，"这东西......哪来的？"
林野喉结动了动。三天前他在废品站淘到这箱书，老板说原主是个疯老头，半夜把书全扔在了回收站门口，嘴里还念叨着"灯要灭了"。此刻古籍封面上的血珠已经漫开，在昏暗的光线下竟像流动的油脂。
"捡的。"他话音刚落，王大妈突然不见了。
不是走开，是真的不见了。就像被橡皮擦从眼前擦掉，只留下空荡荡的楼梯转角，和地上一双湿漉漉的脚印——那脚印很小，绝不是成年人的尺寸。
林野猛地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他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晚上七点零三分。可烂尾楼早就断了电，他的手机是怎么开机的？
更诡异的是，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发件人是未知号码：
【第七盏灯灭于子时，持灯者，速归。】
他心脏骤停。这个场景，他太熟悉了。
过去十七年，他总做同一个梦。梦里有片无尽的黑暗，悬着七盏青铜灯。灯一盏盏熄灭，每灭一盏，就有个看不清脸的人对他说："该回家了。"
直到三个月前，第六盏灯在梦里炸开，他从床上滚下来时，发现手心多了道月牙形的伤疤。
"叮铃——"
楼梯下方传来清脆的铃声。林野探头望去，只见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往上走，手里拎着个保温桶，铃铛系在她的书包带上。女孩看起来十五六岁，梳着马尾，皮肤白得像纸，唯独嘴唇红得刺眼。
"请问，王奶奶在吗？"女孩抬头看见他，眼睛弯成月牙，"我是她远房侄女，送点吃的。"
林野盯着她的脚。女孩穿着白色帆布鞋，可走过的楼梯上，竟没有一丝水渍。
"王大妈......不在。"他声音发紧。女孩已经走到他面前，保温桶上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
"是吗？"女孩歪头笑了，突然抬手掀开保温桶盖子，"可她让我给你带了样东西呢。"
桶里没有饭菜，只有一团跳动的幽蓝火焰。火焰中央，悬浮着半枚青铜碎片，形状像被掰断的灯盏底座。
林野瞳孔骤缩。这碎片，和他梦里青铜灯的纹路一模一样。
"她还说......"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指甲刮过玻璃，"你藏不住的。"
话音未落，女孩的脸开始融化。皮肤像蜡一样淌下来，露出下面森白的骨头。保温桶里的火焰猛地窜高，林野闻到了焦糊味——是他自己的头发在燃烧。
他转身就跑，古籍从怀里滑落，砸在楼梯上发出闷响。身后的火焰追着他的影子，女孩的笑声在楼道里回荡，越来越密集，像是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
十八楼的房门近在眼前，他哆嗦着摸钥匙，却发现钥匙串上多了个陌生的挂件——半枚青铜碎片，和保温桶里的那半严丝合缝。
门开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时，只看见王大妈躺在楼梯上，花棉袄上全是血，手里还攥着那把铁算盘，算珠上沾着几缕黑色的头发。
"跑......"王大妈喉咙里涌着血沫，指着他的房门，"灯在......"
林野把她拖进房间，反手锁上门。房间里突然亮了，不是灯光，是他扔在地上的古籍在发光。书页自动翻开，停在某一页，上面画着七盏灯，第六盏已经黑了，第七盏正闪烁着微弱的光。
而在图画下方，有一行小字：
【林野，十七岁，第七任灯侍，距灯枯尚有三刻。】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那个废品站老板的话。老头被救护车拉走时，死死抓住他的裤脚，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那灯......认主啊......"
窗外的雷声越来越响，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墙壁往上爬，发出指甲刮擦水泥的声音。林野低头看向王大妈，她胸口的血窟窿里，竟插着半枚青铜碎片——和他钥匙串上的那半，刚好能拼成完整的灯盏。
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子时已到，归期至。】
房间里的温度骤降，古籍上的第七盏灯，灭了。
作者希望大家能喜欢
作者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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