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步伐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每走一步，关节处就发出“咔嚓”的脆响，皮肤下的骨头轮廓越来越清晰，仿佛下一秒就要撑破皮肉。林野握紧砍柴刀，刀身上山涧水的湿气尚未散尽，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回去。”林野低喝一声，砍柴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弧线。刀锋带起的气流撞在少年身上，少年动作一滞，皮肤下的骨蠕动暂缓，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绿光覆盖。
“它……在山里……”少年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字句，嘴角溢出细碎的骨渣，“好多骨头……在哭……”
话音未落，他突然转身，朝着山林深处狂奔，那些泛着绿光的野兽纷纷让开道路，像在护送他前行。林野知道，这是骨怪在引他深入，可他没有退路——少年体内的骨毒，前六任灯侍的骸骨，还有第五窍的秘密，都在骨冢里。
黑风口的风带着铁锈味，吹得人睁不开眼。山口的巨石上刻满了抓痕，有些新鲜得像是刚被挠出来的，石缝里嵌着些泛黄的布条，看质地像是古代的衣料。林野将九窍镜握在手心，镜面的第四道龙纹微微发烫，指引着他往山洞的方向走。
山洞入口被藤蔓遮掩，藤蔓下露出半截残破的石碑，碑上刻着“骨冢”二字，字迹苍劲，却带着说不出的悲凉。林野拨开藤蔓，一股浓烈的腥甜扑面而来，像是无数鲜血混着骨髓的味道。
山洞里比想象中宽敞，洞壁上嵌着些发光的矿石，将洞内照得朦朦胧胧。地上铺着层厚厚的白骨，踩上去“嘎吱”作响，有些骨头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血肉，显然刚被啃噬过不久。
“有人吗？”林野喊了一声，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引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动。他抬头看去，洞顶的石缝里挂着无数具骸骨，有的完整，有的残缺，骨骼的缝隙里缠着黑色的发丝，发丝随风飘动，像无数只手在挥舞。
九窍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映出洞深处的景象——那里有个巨大的石棺，石棺上刻着九条龙纹，与青铜灯座的龙纹一模一样。石棺周围跪着六具骸骨，骸骨的手里都握着半块青铜碎片，正是组成青铜灯盏的部件。
“前六任灯侍……”林野的心脏发沉。看来传说没错，他们的骸骨真的被埋在了这里。
他刚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白骨突然活了过来，顺着脚踝往上缠，冰冷的触感像毒蛇缠身。林野挥刀砍去，白骨被砍断的瞬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断口处渗出暗红色的汁液，溅在地上滋滋冒烟。
“握骨者，失魄……”林野想起镜面上的字，不敢再触碰地上的骨头，提气纵身，踩着洞壁的凸起往前跳。
越靠近石棺，空气就越冷，洞顶的骸骨晃动得越来越厉害，黑色的发丝结成一张大网，朝着他的头顶罩来。林野将青铜灯从背包里取出，灯座的龙纹亮起金光，发丝一触到金光就迅速缩回，发出凄厉的惨叫。
石棺前的六具骸骨突然站了起来，空洞的眼眶里燃起幽蓝的火焰，手中的青铜碎片同时发出嗡鸣，碎片的边缘渗出黑色的雾气，在地上汇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
“灯侍……留步……”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骷髅头里传出，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林野认出这声音里有林清玄的语调，还有其他几个陌生的声音——想必是前六任灯侍的残魂。
“你们想干什么？”林野握紧青铜灯，警惕地看着骷髅头。
“骨怪……是我们的怨念所化……”骷髅头的嘴巴开合着，“三百年前，我们没能镇压灯魔，反被它困在此地，尸骨不得安宁，怨气日积月累，才成了这副模样……”
林野愣住了：“你们是被灯魔困住的？”
“是，也不是。”骷髅头的火焰闪烁了一下，“我们自愿留下，用残魂锁住骨冢，不让里面的东西出去……可现在，我们快撑不住了。”
它说着，石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棺盖“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缝里涌出浓郁的黑雾，黑雾中隐约能看见一只巨大的骨爪，正缓缓往外伸。
“它要出来了！”骷髅头发出焦急的嘶吼，“第五窍就在石棺里，是用我们的指骨炼化的‘镇魂钉’！快！用镇魂钉刺穿骨怪的心脏，不然它会冲出骨冢，吞噬整个镜水村！”
林野看向石棺裂缝，黑雾中果然有个东西在闪烁，形状像根手指长的铁钉，与老李头给的锁龙钉有些相似，只是钉身刻满了符文，符文里嵌着细小的骨渣。
他刚想冲过去，洞顶的骸骨突然纷纷坠落，在地上拼成一道骨墙，挡住了他的去路。骨墙后面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组装身体。
“别信它！”
黑猫的声音突然从骨缝里传来，林野低头看去，黑猫不知何时钻进了洞，正蹲在一具骸骨的胸腔里，爪子边放着刻着“五”字的铃铛：“前六任灯侍的残魂早就被骨怪吞噬了，现在说话的是骨怪本身！第五窍确实在石棺里，但那不是镇魂钉，是骨怪的本体核心！”
骷髅头突然发出尖利的笑，笑声震得洞顶的矿石簌簌掉落：“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它猛地扑向黑猫，黑雾化作无数骨针，朝着骸骨胸腔射去。
“快走！”黑猫尖叫着跳出胸腔，铃铛“叮铃”一响，化作一道金光撞向骨墙。骨墙出现一道裂缝，林野趁机冲过骨墙，直奔石棺。
石棺的裂缝越来越大，那只巨大的骨爪已经完全伸了出来，爪尖泛着幽蓝的光，上面还缠着些未腐烂的皮肉。林野看见裂缝中的“镇魂钉”正在发光，钉身上的符文与九窍镜的龙纹产生共鸣。
“到底该不该信？”林野的心脏狂跳。
就在这时，他看见骨爪的腕骨上刻着个熟悉的符号——是飞鸟符号，与王大妈铁算盘上的符号一模一样。林野瞬间明白过来，这骨怪不是前六任灯侍的怨念所化，而是灯卫一脉留下的守护兽！
“它在守护第五窍！”林野恍然大悟。
骷髅头（骨怪本体）见他识破诡计，怒吼着扑过来，黑雾化作一张巨大的骨网，朝着他罩来。林野不再犹豫，抓起九窍镜砸向石棺裂缝，镜面的金光与“镇魂钉”的光芒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石棺盖彻底炸开，里面没有骨怪的核心，只有一根泛着金光的铁钉，钉身上刻着“五”字，钉尖嵌着块小小的镇狱石碎片。
“以灯侍之名，开第五窍！”
林野抓起镇魂钉，转身投向骷髅头。铁钉穿过骨网，精准地刺入骷髅头的眉心，黑雾瞬间炸开，无数骸骨从黑雾中坠落，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洞顶的骸骨停止了晃动，黑色的发丝渐渐消散。石棺前的六具骸骨缓缓跪下，手中的青铜碎片飞向林野，与他背包里的青铜灯盏拼合在一起，组成了完整的灯座。
九窍镜吸收了镇魂钉的光芒，镜面的龙纹亮起第五道，白雾中浮现出一行字：
【第六窍，在‘嗅’，闻香者，忘返】
林野收起九窍镜，发现石棺底部刻着一幅地图，地图上标记着一处山谷，山谷里画着大片盛开的花，花旁边写着“忘忧谷”三个字。
洞外传来陈叔的喊声：“小林！你没事吧？村里的骨毒都退了！”
林野走出山洞，晨光正好穿过黑风口，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陈叔带着几个村民站在山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那个被骨怪控制的少年也在其中，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谢谢你，小林。”少年腼腆地笑了笑，“我叫小石头，以后你要是再来镜水村，我带你去采最甜的野果。”
林野笑着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九窍镜已经开了五窍，剩下的四窍越来越难寻，尤其是第六窍“闻香者，忘返”，光是听名字就透着诡异。
他看向忘忧谷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一片晴朗，隐约能看见成片的花海在风中摇曳，空气中似乎飘来淡淡的花香，闻起来让人莫名的安心。
黑猫蹲在他的肩膀上，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脸颊：“别放松警惕，忘忧谷的花香能让人忘记一切，包括自己是谁。前几任守镜人，就是在那里失踪的。”
林野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玉佩的温度与青铜灯的火焰渐渐同步。他知道，无论忘忧谷有多么危险，他都必须走一趟——为了失踪的守镜人，为了九窍镜的秘密，更为了彻底掌控青铜灯的力量。
“我们走吧。”林野对陈叔和村民们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忘忧谷的方向走去。
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里，隐约能看见九条龙影在盘旋，与青铜灯座的龙纹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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