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肉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来,混着老李头旱烟的味道,在杂货铺里弥漫成温暖的雾气。林野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桌旁,看着王大妈系着围裙端出一大碗肉,油光锃亮的肉块上还冒着热气。
“快吃,凉了就腻了。”王大妈把筷子塞到他手里,眼神里的慈爱和生前别无二致,只是手指穿过他手腕时,会带起一阵微凉的风——这是残魂的痕迹。
林野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炸开。他突然想起往生道里那个融化的“王大妈”,再看看眼前的身影,眼眶有些发热:“您……还记得往生道里的事吗?”
王大妈往他碗里添了勺汤汁,声音轻得像叹息:“记不清了,只记得有团黑影总缠着我,让我骗你交出镇狱石。还好你没信。”
老李头磕了磕烟锅,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图纸:“这是烂尾楼的地基图,三百年前这里是座祭坛,镇狱石碎片就埋在祭坛的正下方。”图纸上用朱砂标着个红点,就在杂货铺的后院。
“为什么埋在这儿?”林野放下筷子,图纸上的祭坛轮廓和无妄城的镇魂钟台惊人地相似。
“因为这栋楼是用祭坛的石料建的。”老李头的咳嗽声又起来了,“当年封印者怕镇狱石被灯魔找到,故意拆了祭坛,混在现代建筑里——谁能想到三百年后会盖起烂尾楼呢?”
饭后,三人拿着铁锹来到后院。月光洒在空地上,老李头用脚在墙角划了个圈:“就在这儿,挖三尺深就能着。”
林野挥起铁锹,泥土湿润而粘稠,带着股陈腐的气息。挖了没几下,铁锹突然“当”地一声撞上硬物,震得他虎口发麻。
“着了!”老李头眼睛一亮。
林野小心地刨开周围的泥土,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头露了出来,石头上刻着“镇”字,与他胸口的镇狱石气息相通。他刚想伸手去捡,石头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地面开始轻微震动,杂货铺的门窗“哐当”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
“不好!”王大妈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它在吸引灯魔!”
林野抓起石头,发现石头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正在发光,与青铜灯座的龙纹产生共鸣。背包里的青铜灯突然飞出,悬在半空,灯焰变成幽蓝色,照亮了后院墙角的阴影——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个穿黑袍的人,兜帽下的脸被阴影遮住,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上面有道熟悉的疤痕。
“终于找到最后一块了。”黑袍人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与林野在往生道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林野握紧镇狱石碎片,九窍镜从怀里飞出来,镜面的九条龙纹同时亮起。
黑袍人缓缓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与林野分毫不差的脸,只是眼角的疤痕更深,瞳孔是浑浊的墨色:“我是三百年前没能被封印的那缕灯魔残魂,也是你血脉里的阴影。”
他抬手一挥,无数黑色的雾气从地下涌出,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张脸——有前六任灯侍的绝望,有守镜人的痛苦,还有那些被灯魔吞噬的亡魂的哀嚎。
“你以为九窍镜齐开就能掌控一切?”黑袍人笑着说,“镇狱石本就是用灯魔的骨血炼化的,现在碎片集齐,正好让我恢复真身!”
黑雾突然化作一只巨手,朝着林野手中的镇狱石抓来。林野将碎片与胸口的镇狱石拼合,完整的石头爆发出冲天的红光,红光中,封印者的虚影缓缓浮现,举着青铜灯挡在他身前。
“孽障,还敢作祟!”封印者的声音震得黑雾剧烈翻涌。
黑袍人发出愤怒的咆哮,与封印者的虚影缠斗在一起。林野趁机将镇狱石按在地上,石头瞬间融入泥土,地基下传来沉闷的轰鸣,无数符文从地下涌出,在杂货铺周围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黑袍人困在其中。
“不——!”黑袍人在网中剧烈挣扎,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我不会消失的!你体内还有我的血,只要你心生怨恨,我就会回来!”
随着他的嘶吼,黑袍人最终化作一缕黑烟,被镇狱石彻底吸收。地基下的震动停止了,青铜灯的火焰变回金色,温顺地落在林野手中。
王大妈的身影重新凝实,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总算结束了。”
老李头却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符文:“只是暂时封印。灯魔是人心滋生的邪念,只要还有人有执念,它就永远不会消失。”他拍了拍林野的肩膀,“但你不一样,你守住了自己的心,这就够了。”
林野低头看向手心的镇狱石,石头上的“囚”字渐渐隐去,变成一块普通的暗红色石头。九窍镜飞到他面前,镜面映出杂货铺的景象——王大妈在厨房收拾碗筷,老李头蹲在门口抽旱烟,黑猫从房顶上跳下来,叼着只老鼠跑过院子。
一切都那么平静,却又那么真实。
他突然明白,所谓的宿命,从来不是要彻底消灭黑暗,而是学会在黑暗中守住光明。就像这栋烂尾楼,曾经藏着无数秘密和危险,如今却成了他的家。
“明天该给杂货铺进点货了。”林野笑着说,将青铜灯和九窍镜小心地收进背包。
月光穿过院子里的老槐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远处传来城市的喧嚣,近处是碗筷碰撞的轻响,还有老李头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林野知道,只要这人间烟火还在,他就会一直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