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铺的吊扇慢悠悠转着,将红烧肉的香气吹得满屋子都是。林念趴在柜台上写暑假作业,铅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她盯着算术题皱着眉,忽然抬头问:“林哥,三加五为什么等于八啊?”
林野正在整理货架,闻言笑了:“你数手指试试,三根加五根,是不是一共八根?”
林念当真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数完眼睛一亮:“对哦!”她低头飞快写完答案,又抬头看王大妈在灶台边忙碌的身影,小声问,“王奶奶真的尝不到味道吗?”
“嗯,但她喜欢闻着香味。”林野想起王大妈总说,闻着烟火气,就像还活着一样。
老李头蹲在门口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他突然咳嗽两声:“今晚可能有客人来。”
“客人?”林野看向窗外,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巷子里连猫叫声都没有,“这么晚了谁会来?”
话音刚落,门口的铜铃“叮铃”响了。一个穿长衫的老者站在门口,须发皆白,手里拄着根竹杖,杖头雕着只飞鸟,与古籍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请问,这里是林记杂货铺吗?”老者的声音苍老却有力,目光扫过屋里的人,最后落在林野身上,“我找第七任灯侍。”
林野心里一凛,握住了柜台下的青铜灯:“您是?”
“守镜人一脉,陈砚。”老者走进来,竹杖在地上点了点,“我是陈叔的师父。”
老李头猛地站起来,烟锅掉在地上:“师兄?你怎么来了?”
“镇魂钟的封印松动了。”陈砚的脸色凝重起来,“无妄城以西的山涧里,出现了灯魔的气息,有村民说,看见水里浮出无数张脸。”
林野的心沉了下去。他以为镇狱石归位后就能高枕无忧,看来还是太天真了。
王大妈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声音带着焦虑:“是归墟井!那里连通着往生道,肯定是灯魔想从井里钻出来!”
“归墟井?”林念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我知道那个地方,去年和村里的孩子去捞过鱼,井边的石头上刻着好看的花纹。”
林野看向陈砚:“需要我做什么?”
“去归墟井重新加固封印。”陈砚从袖中掏出张地图,“但这次不一样,灯魔似乎找到了破解镇狱石的方法,井里的水变成了黑色,沾到的人会浑身长白毛,像疯了一样攻击人。”
老李头捡起烟锅,敲了敲鞋底:“我跟你去。”
“您年纪大了,在家守着。”林野按住他的肩膀,又看向林念,“你也留下,看好铺子。”
林念咬着嘴唇,把铅笔攥得紧紧的:“我能帮上忙!我认识路,还能给你带路!”
王大妈飘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听话,留在这里也是帮忙,我们需要人守着家。”
林念低下头,小声“嗯”了一声,眼圈却红了。
林野揣上青铜灯和九窍镜,又把破妄匕别在腰后。陈砚看着他收拾东西,突然说:“你比前六任灯侍都幸运。”
“幸运?”
“他们都孤身一人。”陈砚的目光扫过屋里的人,“而你,有牵挂。”
林野心里一动,看向老李头、王大妈,还有低头抹眼泪的林念。这些人,这些琐碎的日常,确实成了他最坚实的铠甲。
出发前,林念突然跑过来,往他口袋里塞了颗水果糖:“这个给你,甜的,吃了就不害怕了。”
糖纸在口袋里硌着,像颗小小的暖炉。林野揉了揉她的头发:“等我回来,给你带糖葫芦。”
夜风吹过巷口,带着夏末的凉意。陈砚走在前面,竹杖敲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像在给前路探路。林野跟在后面,口袋里的九窍镜微微发烫,镜面映出身后杂货铺的灯光,温暖得像颗不会熄灭的星。
走到巷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老李头还站在门口,手里举着盏灯笼;王大妈的身影在灯光里晃动,像是在挥手;林念趴在柜台上,脸贴在玻璃上,望着他的方向。
林野深吸一口气,转身跟上陈砚的脚步。归墟井的方向隐在黑暗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但他心里却很平静。
因为他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危险,身后都有一盏灯在等着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