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糖纸里的暖意

晨光漫过鹰嘴崖的轮廓时，林野已经走到了山脚下。露水打湿的裤脚被风吹得半干，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口袋里融化的水果糖把掌心黏成一片，甜意却顺着指尖钻进心里。

村口的老槐树下，小石头正踮着脚张望，看见他就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手里还攥着片皱巴巴的糖纸：“林哥！你可回来了！林念姐昨晚哭了好几回，说你是不是被山里的妖怪抓走了。”

林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哪有妖怪，就是路上耽搁了点。”他从背包里掏出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给你和林念带的。”

小石头接过糖葫芦，舔了口糖衣，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星星：“林念姐在杂货铺帮王奶奶算账呢，她说要等你回来才能吃早饭。”

走近杂货铺时，老远就听见算盘珠子碰撞的脆响。林野推开门，铜铃“叮铃”一声，正在拨算盘的林念猛地抬头，眼眶还红着，看见他却立刻低下头，假装整理账本，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回来啦？”王大妈的身影从厨房飘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粥在锅里温着，我再给你煎两个鸡蛋。”

老李头蹲在门口抽旱烟，看见他手腕上残留的白毛印记，皱了皱眉：“归墟井那边不太顺利？”

“没事。”林野撸起袖子，印记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就是被阴气扫到了点，过两天就好。”他没说黑袍人化作白光钻进体内的事——有些事，需要自己慢慢消化。

陈砚跟着走进来，把一捆草药放在柜台上：“这是解阴气的，煮水擦洗三天，印记就能消。”他看了眼林念，“小姑娘昨晚帮着照看铺子，还挺机灵。”

林念的脸更红了，小声说：“我就是……就是怕有人偷东西。”

早饭时，林念把最大的煎蛋夹到他碗里，自己却只小口喝粥。林野看着她额前的碎发沾着点面粉，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忍不住笑了：“慢点吃，锅里还有。”

饭后，陈砚要回镜水村，临走前塞给林野个木盒：“这里面是守镜人一脉的古籍，比你那本更全，或许能帮你弄明白灯魔和你体内力量的关系。”他拍了拍林野的肩膀，“别担心，接纳不是妥协，是为了更好地掌控。”

林野握紧木盒，感觉沉甸甸的。他知道陈砚是在担心他被灯魔的力量吞噬，但经历过归墟井的事，他心里反而踏实了——那些阴暗的、恐惧的部分，本就是他的一部分，逃避不如面对。

下午，杂货铺来了个特殊的客人。是个穿中山装的老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皮箱，进门就问：“请问，这里收旧物件吗？”

林野打量着他，老者的袖口沾着点铜绿，皮箱的锁扣是老式的黄铜款，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收的，您想卖什么？”

老者打开皮箱，里面铺着红绒布，放着盏青铜小灯，灯座上刻着简化的龙纹，与他的青铜灯有几分相似，只是灯焰早已熄灭，蒙上了层厚厚的铜锈。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是三百年前的物件。”老者叹了口气，“家里出了点事，没办法才想着卖掉。”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九窍镜在怀里微微发烫。他拿起青铜小灯，指尖触到灯座的瞬间，灯座突然亮起微光，与他背包里的青铜灯产生共鸣。

“这灯……”

“您要是不要，我就去别家问问。”老者似乎有些着急。

“我要。”林野放下小灯，“您开个价。”

老者报了个数，不算高，显然是急着出手。林野付了钱，老者接过钱就匆匆离开了，连皮箱都忘了带走。林野拿起皮箱，发现箱底刻着个模糊的“林”字，与他玉佩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这灯有问题。”王大妈的身影飘过来，围着小灯转了圈，“里面有股淡淡的怨气，和往生道的气息很像。”

林念凑过来看：“这灯好小啊，能点亮吗？”

林野试着往灯座里注入一丝力量，青铜小灯的灯芯突然亮起微弱的蓝光，光芒中浮现出个模糊的人影，像是个穿长袍的书生，正对着他拱手作揖。

“是前几任灯侍的残魂。”林野恍然大悟，“这灯是他们留下的信物，或许藏着关于灯魔的线索。”

蓝光渐渐散去，青铜小灯恢复了原状，只是铜锈淡了些。林野把小灯放进木盒，与陈砚给的古籍放在一起。他知道，这盏小灯或许是个引子，引导他去揭开更多关于灯侍、守镜人和青铜灯的秘密。

傍晚关店时，林念在柜台下发现了张纸条，是早上那个老者留下的，上面写着：“灯在人在，灯亡人亡，第七任灯侍，小心‘影中人’。”

“影中人？”林念歪着头，“是说影子里的人吗？”

林野看向窗外，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的轮廓有些模糊，像是在微微晃动。他想起归墟井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黑袍人，想起九窍镜里映出的无数张脸，心里泛起一丝警惕。

“没事，可能是恶作剧。”林野揉了揉她的头发，把纸条烧掉，“明天带你去城里玩，想买什么？”

林念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我想去看电影！小石头说城里的电影院有会动的画！”

“好，就去看电影。”

夜幕降临时，林野坐在灯下翻看陈砚给的古籍。书页上记载着关于“影中人”的传说——那是灯魔力量失控时产生的镜像，会模仿灯侍的言行，逐渐取代本体，最终让灯侍彻底沦为灯魔的傀儡。

他抬起头，看向墙上的影子。影子安静地伏着，与他的动作同步，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林野知道，那个“影中人”或许已经潜伏在他身边，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片银辉。林野合上古籍，摸了摸胸口的九窍镜，镜面温润如玉，映出他平静的脸。

无论“影中人”是什么，无论未来有多少秘密等着他去揭开，他都不会害怕。因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杂货铺的灯光、王大妈的唠叨、老李头的旱烟、林念的笑……这些温暖的存在，会像糖纸里的暖意，永远护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