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灯
城里的电影院比林念想象中更热闹。检票口排着长队，孩子们举着彩色气球跑来跑去，爆米花的甜香混着可乐的气泡味，在空气里酿成黏稠的甜。
“林哥，那个机器为什么会吐出票来？”林念捏着两张电影票，眼睛瞪得溜圆，看着自动取票机吐出票据的瞬间，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是提前在手机上买好的。”林野笑着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等会儿进去别说话，会吵到别人。”
影院大厅的海报墙前围着不少人，最显眼的是张奇幻电影的海报——画面里的少年举着盏青铜灯，灯焰照亮了身后的迷雾，迷雾中隐约能看见九条龙影盘旋。林念指着海报惊呼：“这灯和你的好像！”
林野的目光在海报上顿了顿。海报上的青铜灯确实与他的灯座龙纹相似，连灯焰的弧度都分毫不差。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九窍镜，镜面微微发烫，像是在预警什么。
“可能是巧合。”林野拉着林念往放映厅走，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
电影开场后，放映厅里只剩下屏幕的光亮。林念看得格外认真，嘴里的爆米花嚼得咯吱响，看到紧张处会下意识抓住林野的袖子，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林野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总觉得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回头时只看见黑压压的观众，每个人的脸都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九窍镜的温度越来越高，他低头看向自己映在座椅扶手上的倒影——倒影的嘴角正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与他此刻凝重表情截然不同的笑容。
“怎么了？”林念注意到他的异样，小声问。
“没事。”林野收回目光，强迫自己看向屏幕。画面里的少年正在与黑影搏斗，黑影的动作与他在归墟井对付黑袍人时一模一样，连躲避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他突然明白，这不是巧合。
中场休息时，林野借口去洗手间，独自走到放映厅外的走廊。走廊里空无一人，应急灯的绿光映在地面，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他停下脚步，影子也跟着停下，只是影中那张脸的眼角，多了道若隐若现的疤痕。
“出来吧。”林野握紧九窍镜，镜面的九条龙纹同时亮起，“别躲在影子里了。”
影子突然从地面浮起，化作个与他身形一致的黑影，只是五官模糊，像团没干透的墨。“你比我想象中更敏锐。”黑影的声音与他一模一样，却带着种非人的冰冷。
“你就是‘影中人’？”
“可以这么说。”黑影绕着他转了圈，指尖划过墙壁，留下道黑色的痕迹，“我是你接纳灯魔力量后，自然诞生的镜像。你越强，我就越完整。”
林野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影中人会模仿灯侍的力量，最终取而代之。“你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看看真相。”黑影抬手一挥，走廊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映出放映厅里的景象——林念正坐在座位上，身边却多了个穿黑袍的人，那人正低头对她说话，嘴角的疤痕泛着红光。
“林念！”林野转身想冲进去，却被黑影拦住。
“那只是你的幻觉。”黑影的声音带着嘲讽，“你看，你越是在乎谁，我就越能利用谁。现在她的影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印记。”
林野看向墙壁上的倒影，林念的影子果然在微微扭曲，影中隐约能看见黑袍人的轮廓。他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归墟井时的平静瞬间崩塌——他以为接纳就能掌控，却没想到这反而给了影中人可乘之机。
“你到底想怎样？”林野的声音有些发颤。
“很简单。”黑影凑近他耳边，气息冰冷刺骨，“放弃青铜灯，让我接管你的身体。这样不仅能救那个小姑娘，还能让你彻底摆脱灯侍的宿命，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墙壁上的景象突然变了——林念倒在座位上，脸色惨白，嘴角溢出黑色的血，她的影子正从脚下升起，化作个小小的黑影，朝着放映厅外飘来。
“不！”林野怒吼着推开黑影，冲进放映厅。
放映厅里的画面依旧热闹，林念好好地坐在座位上，看见他回来，还举着爆米花问：“你去哪了？刚才有个镜头好吓人！”
林野的心脏狂跳，他看向林念的影子，影子安静地伏在地上，没有任何异常。难道刚才真的是幻觉？
“林哥，你脸色好差。”林念伸手想碰他的额头，指尖刚触到皮肤，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你的影子……”
林野低头看向地面。他的影子不知何时变得漆黑，影中那张脸正缓缓抬起，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与他在走廊里见到的黑影一模一样。
影中人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你看，我已经开始融合你的影子了。再等一会儿，就再也没人能分清我们了。”
电影散场后，林野拉着林念快步走出影院。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路过商场的玻璃幕墙时，他瞥见自己的倒影——倒影的眼角，那道疤痕已经清晰可见。
“林哥，我们回家吧。”林念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我不想看电影了，我想回杂货铺。”
“好，我们回家。”林野抱起林念，快步往公交站走。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影中人正在吞噬他的影子，再拖下去，不仅是他，连林念都会被卷进来。
公交车上，林野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想起陈砚的话：“接纳不是妥协，是为了更好地掌控。”或许他错了，接纳不代表放任，真正的掌控，是敢于直面阴影，哪怕要与自己为敌。
他摸了摸胸口的九窍镜，镜面的光芒越来越亮。他知道，该回烂尾楼了。那里是他成为灯侍的地方，或许，也是终结这一切的地方。
车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在林野的手背上投下片光斑。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影中那张脸还在微笑，但他的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影中人有多强，无论他是自己的镜像还是心魔，他都不会让对方得逞。因为他要守护的，从来都不只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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