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得风筝线嗡嗡作响。林念举着线轴跑得飞快,小辫子在身后甩成两条弧线,林玥跟在旁边,踮着脚够线轴,银锁上的铃铛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慢点跑,别摔着!”林野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备用线,看着风筝在天上打着旋儿,心里比自己放风筝时还紧张。这风筝是他昨晚扎的,竹骨是用镜水村老槐树的细枝做的,糊着王大妈影子找出来的旧报纸,画着歪歪扭扭的龙纹——林念说要和青铜灯上的龙一样威风。
“林哥你看!它快追上云了!”林念突然停下,指着天上的风筝欢呼。风筝确实飞得极高,红尾巴在白云间若隐若现,像条真正的龙在腾跃。
林玥仰着头看,小手紧紧抓着林野的衣角:“哥哥,它会不会掉下来?”
“不会。”林野揉了揉她的头发,“线在我们手里呢。”
话音刚落,风筝线突然一松,林念“呀”地叫了一声,线轴从手里滑出去,滚到河滩上。风筝失去牵引,像只断了翅膀的鸟,摇摇晃晃往远处的芦苇丛坠去。
“我的龙!”林念眼圈一红,拔腿就往芦苇丛跑。
“等等我!”林玥也跟着追上去。
林野捡起线轴,发现线是从中间磨断的,断口处还沾着点细沙。他皱了皱眉,河边的风虽大,却不至于磨断新换的风筝线。他快步跟上两个孩子,青铜灯在背包里轻轻发烫,像是在预警什么。
芦苇丛比想象中密,没过了孩子们的头顶。林野拨开苇叶往前走,听见林念的喊声:“找到了!在这里!”
他循声走去,看见林念正举着风筝往回跑,林玥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片撕碎的黑布。“林哥,风筝破了。”林念举着风筝,布料上撕开个大口子,边缘还沾着黑色的纤维,“玥玥捡了这个。”
林野接过黑布,布料粗糙,带着股熟悉的腥气——和往生道里的黑雾气息一模一样。他心里一沉,抬头看向四周,芦苇丛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苇叶的沙沙声,却莫名透着股寒意。
“我们回家。”林野拉起两个孩子的手,往河滩外走。他的影子在地上拉长,边缘处隐约有黑雾在蠕动,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影子往上爬。
回到杂货铺时,王大妈的影子已经做好了晚饭,小米粥的香气漫了满屋子。林野把黑布偷偷收进柜里,没敢告诉孩子们自己的发现——他不想破坏这份刚得来的安稳。
夜里,林野坐在灯下翻看古籍,试图从黑布的气息里找到线索。古籍里提到一种“影丝”,是灯魔残魂凝聚的邪物,能附着在阴影里,悄无声息地侵蚀活人的精气,尤其偏爱孩童的魂魄。
“难怪线会断。”林野捏着黑布,指节泛白。影丝能割断实物,说明这缕残魂的力量已经不弱,很可能是姑姑消散时没彻底清除的余孽。
窗外突然传来“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院墙上。林野握紧青铜灯,悄声走到窗边,看见墙头上蹲着个黑影,正往屋里探头,手里还攥着半截风筝线——正是下午断掉的那根。
黑影察觉到动静,猛地回头,兜帽下露出张模糊的脸,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随即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夜色里。
林野追出去时,院子里只剩下片飘落的苇叶,上面沾着点黑色的粉末,与黑布的气息一致。
“怎么了?”老李头披着衣服出来,手里举着油灯,“我听见动静。”
“影丝。”林野把黑布递给老李头,“灯魔的残魂盯上孩子们了。”
老李头的脸色沉了下去,用烟锅拨了拨黑布:“这东西最怕阳气,明天让孩子们多晒晒太阳,再把陈叔给的艾草挂在门口。”他顿了顿,又道,“实在不行,就去镜水村躲几天,那里有镇邪木,邪物不敢靠近。”
林野摇摇头:“躲不是办法。它既然敢来,就肯定有备而来,躲到哪都会被找到。”他摸了摸胸口的九窍镜,镜面映出两个孩子熟睡的脸,“我得彻底解决它。”
第二天一早,林野把艾草挂在门口,又给林念和林玥的书包里各塞了片镇邪木的木屑。送她们上学时,他特意绕了远路,留意着身后的影子,却没发现异常。
张老师见他神色凝重,特意多照看了两个孩子,课间就让她们在操场上晒太阳,不许往阴暗的角落里去。
中午去接孩子时,林念兴奋地说:“张老师今天讲了故事,说以前有个哥哥,为了保护妹妹,和妖怪打架呢!”
林玥拉着林野的手,小声说:“我梦到妈妈了,她让我跟着哥哥,说哥哥会保护我。”
林野的心猛地一软,蹲下来抱住两个孩子:“对,哥哥会保护你们。”
他知道,那缕残魂就在附近,像毒蛇一样盯着他们。但他不再害怕,怀里的体温、孩子的笑声、手里的青铜灯,都是他的铠甲。
傍晚,林野在院子里晒了很多被褥,把整个院子都铺满了。夕阳的金光落在被褥上,泛着温暖的光,连空气里都带着阳光的味道。
“林哥,你在做什么?”林念抱着兔子布偶,好奇地戳了戳被褥。
“晒被子啊。”林野笑着说,“晚上盖着暖和。”
他其实是在布一个简单的阵——用阳光的阳气和镇邪木的气息,在院子里织一张网,等着那缕残魂自投罗网。
夜幕降临时,院子里的被褥还没收。林野坐在门槛上,手里握着青铜灯,眼睛盯着地上的影子。九窍镜在怀里发烫,镜面映出墙角的阴影里,正有一缕黑烟在悄悄蠕动,像条贪婪的蛇,慢慢朝着屋里探去。
“来了。”林野握紧灯柄,灯座的龙纹泛起红光。
黑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加速,化作黑影冲向屋门。就在它穿过被褥阵的瞬间,阳光残留的阳气突然爆发,像无数根细针,狠狠扎进黑影里。
“嗷——!”黑影发出凄厉的尖叫,在金光中翻滚,渐渐显露出原形——是团凝聚的黑雾,里面裹着半块玉佩,正是姑姑消散时遗落的信物。
“原来你藏在这。”林野举起青铜灯,金光将黑雾彻底笼罩,“以灯侍之名,散!”
黑雾在金光中剧烈挣扎,玉佩发出哀鸣,最终化作点点黑灰,被风吹散在院子里。青铜灯的光芒渐渐平息,灯座的龙纹温顺地伏着,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林念和林玥从屋里探出头,看着院子里的光屑,好奇地问:“哥哥,那是什么?”
“是萤火虫。”林野笑着招手,“快来看,它们要飞走了。”
光屑在夜色中缓缓上升,像无数只萤火虫,最终消失在星光里。林野知道,这不是结束,但至少今晚,孩子们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他抬头看向星空,月亮很圆,像块温润的玉。明天,他要再扎一只风筝,比今天的更大、更威风,带着孩子们去更高的地方放。
因为他知道,只要心里的光不灭,再深的黑暗也能被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