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归墟井回来后,林野总觉得祠堂里的旧木箱还有秘密。那本无字日记上的符号虽已解开,可箱子底层垫着的蓝布总在夜里泛着微光,像浸了月光的湖水。
这天午后,林念和林玥在院子里跳皮筋,银锁的铃铛随着蹦跳声叮当作响。林野借口去镜水村给陈叔送药,独自去了祠堂。
祠堂的木门吱呀作响,阳光斜斜地照在母亲的旧木箱上,蓝布的微光在尘埃里浮动。林野掀开蓝布,发现底下藏着个巴掌大的铜盒,盒盖上刻着朵槐花,与老槐树上的花一模一样。
铜盒没有锁,一触即开。里面铺着层软布,放着枚锈迹斑斑的铜哨,还有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抱着个婴儿,站在老槐树下,怀里的婴儿正抓着槐花笑,女人的眉眼温柔,正是他的母亲。
林野的手指抚过照片,母亲的衣角处隐约能看见半截青铜灯,灯座的龙纹与他的那盏如出一辙。铜哨躺在软布上,哨口沾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拿起铜哨放在唇边,犹豫了一下,轻轻吹了声。哨音并不尖锐,反而像山涧的流水声,清越悠长。哨音落下的瞬间,祠堂的梁柱突然传来震动,供桌后的墙壁“咔嚓”一声裂开道缝隙,露出个暗格。
暗格里藏着个卷轴,展开一看,是幅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三个红点——镜水村的老槐树、归墟井,还有烂尾楼的地基。三个红点之间用红线连接,终点处写着“无妄城遗址”。
“无妄城……”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古籍里说那里是封印者最后的战场,三百年前毁于战火,如今早已湮没在深山里。
地图的角落还有几行小字,是母亲的笔迹:“三物聚,城门开,灯魔灭,归墟平。”
“三物?”林野看向铜盒,铜哨、照片、地图,难道这就是母亲说的“三物”?
他把卷轴收好,刚想合上铜盒,却发现软布下还压着张纸条,上面写着:“哨音引魂,慎吹。”字迹潦草,像是仓促间写下的。
林野突然想起往生道里的黑影,难道这铜哨能引来亡魂?他把铜哨放回盒里,心里泛起一丝不安——母亲留下这些东西,显然是在指引他去无妄城,可那里早已成了绝地,贸然前往怕是凶多吉少。
回到杂货铺时,林念和林玥正围着老李头听故事,小姑娘们的笑声把院子里的向日葵都震得直晃。王大妈的影子在灶台边忙碌,锅里炖着的鸡汤咕嘟冒泡,香气漫得满巷子都是。
“回来啦?”老李头抬了抬眼皮,“陈叔说你去祠堂了?”
林野点点头,把铜盒和地图藏进柜里:“发现点旧东西。”
“是你娘留下的吧?”老李头磕了磕烟锅,“她当年总往祠堂跑,说要给你们留条后路。”
林野的心轻轻一动:“您知道无妄城?”
老李头的脸色沉了下去:“那地方邪性得很,三百年前死了太多人,怨气聚成了瘴气,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你娘当年想去,被你师父拦下了。”
“师父?”林野愣住了,他从没听过自己还有师父。
“就是老李头我。”老李头笑了笑,烟锅里的火星映着他眼角的皱纹,“你娘把你送来时,让我教你识符文、辨邪祟,说总有一天用得上。”
林野这才明白,难怪老李头总能拿出克制邪祟的东西,原来他才是自己的师父。
晚饭时,林野看着两个孩子扒拉着鸡汤泡饭,突然没了去无妄城的勇气。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却不能让孩子们再次陷入危险。
“林哥,你怎么不吃?”林念举着鸡腿问他,油汁滴在花布衫上,像朵小小的花。
“没事。”林野给她夹了块鸡肉,“快吃,吃完带你和玥玥去看星星。”
夜里,林野坐在院子里看星星,九窍镜在手里泛着微光,镜面映出无妄城的虚影——断壁残垣间,瘴气弥漫,隐约能看见青铜灯的光在闪烁。
铜哨放在旁边的石桌上,月光照在锈迹上,折射出冰冷的光。他知道,母亲留下的线索不会错,要彻底消灭灯魔,必须去无妄城。可一想到孩子们的笑脸,他就迟迟下不了决心。
“去吧。”王大妈的影子飘过来,落在他身边,“你娘不会害你,她留的后路,肯定是为了让你们能安稳过日子。”
林野抬头看向星空,北斗星像把勺子,指着无妄城的方向。他突然想起母亲的话:“跟着心走。”
他的心告诉他,不能让灯魔的阴影永远笼罩着孩子们,不能让母亲的心血白费。
“等我回来。”林野对着星空轻声说,像是在对母亲承诺,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第二天一早,林野把地图和铜盒交给老李头:“我去趟无妄城,最多三天就回来。”他往林念和林玥的书包里塞了护身符,“听爷爷和王奶奶的话,按时上学。”
“林哥要去哪?”林念拉着他的衣角,眼睛红红的。
“去给你们找好吃的。”林野揉了揉她的头发,又看向林玥,“看好姐姐,别让她闯祸。”
林玥点点头,小手攥着银锁,铃铛叮当地响:“哥哥早点回来,我给你留槐花糕。”
林野笑着应了,转身往门外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巷口,像条不舍的线。他知道,这趟旅程必定凶险,但只要想到孩子们的笑脸,想到母亲的期望,他就有了走下去的勇气。
无妄城的瘴气再浓,也浓不过心里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