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下来时,杂货铺的屋檐下挂起了冰棱,像串透明的水晶。林念和林玥趴在窗边,呵着白气在玻璃上画小人,银锁的铃铛被呵出的水汽打湿,泛着温润的光。
“林哥,雪什么时候停啊?”林念回头问,鼻尖冻得通红,“张老师说雪停了就能堆雪人。”
林野正在往炉子里添煤,火光映得他脸颊发烫:“快了,等雪积厚点,我们堆个最大的。”他往炉膛里塞了块松木,火苗“噼啪”窜起来,带着松脂的清香。
老李头坐在炉边抽旱烟,烟锅的火星在暖光里明明灭灭:“今年的雪比往年大,后山的雪怕是能没过膝盖。”他磕了磕烟锅,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陈叔托人捎来的腊肉,晚上炖萝卜吃。”
王大妈的影子飘过来,往炉边放了个陶盆,里面泡着干萝卜,水已经冻出了薄冰:“我这就切,炖得烂烂的,给孩子们暖身子。”
林野看着陶盆里的萝卜,突然想起无妄城遗址上冒出的草芽。离开时他把那盆草芽托付给了陈叔,不知在镜水村的暖房里长得如何了。
“明天去镜水村看看吧。”林野说,“顺便给陈叔送点煤。”
“我也去!”林念立刻举手,“我要去找小石头滑雪!”
林玥也跟着点头,小手扒着窗台,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外面的雪:“我想堆雪人。”
夜里,雪果然停了。第二天一早,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阳光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林野推着板车,上面堆着煤块和给陈叔的腌菜,林念和林玥坐在煤块旁边,裹得像两个小粽子,手里还攥着胡萝卜——预备给雪人当鼻子用的。
板车在雪地上碾出两道辙印,咯吱咯吱响。林念和林玥唱着新学的童谣,声音在雪地里传得很远,惊起几只在枝头歇脚的麻雀。
“林哥你看!那是什么?”林玥突然指着路边的雪堆。
雪堆里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耳朵尖尖的,正警惕地盯着他们。林野认出是只狐狸,前腿似乎受了伤,在雪地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是小狐狸!”林念想跳下车,被林野按住。
“别靠近,它怕人。”林野从背包里掏出块干粮,掰碎了放在雪地上,“我们走,让它自己吃。”
板车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林野回头,看见小狐狸一瘸一拐地挪到干粮旁,叼起一块就往林玥的方向看,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了警惕,反而带着点依赖。
“它好像想跟我们走。”林玥小声说。
林野笑了笑:“等我们从镜水村回来,再来看它。”
到镜水村时,陈叔正在老槐树下扫雪。老槐树的枝桠上积着雪,像开了满树的梨花。看见他们来,陈叔笑着迎上来:“可算来了,暖房里的菜刚收了一茬,正想给你们送点。”
暖房里暖洋洋的,绿油油的青菜长得旺盛,角落里放着个花盆,正是那株从无妄城带回来的草芽,如今已经长出了几片叶子,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边。
“这草真特别。”林念凑过去看,手指轻轻碰了碰叶片,“摸起来暖暖的。”
“是沾了灯侍的气息。”陈叔笑着说,“青铜灯的力量能滋养万物,它跟着你,自然长得不一样。”
林野看着草叶上的金边,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光明所及,皆有生机。”原来青铜灯的力量,从来不止于战斗。
中午在陈叔家吃了饭,林念拉着小石头去滑雪,林玥跟着看,银铃般的笑声从晒谷场传来。林野和陈叔坐在炕边喝茶,看着窗外的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无妄城那边,我让人去看过了。”陈叔呷了口茶,“长出不少新草,开春怕是能成片。”
“那就好。”林野笑了,心里像被温水泡着。
回程时,他们又在路边看见那只小狐狸,正蹲在干粮旁等他们,前腿的伤口似乎好了些。林野把它抱上板车,给它裹了块旧棉絮:“带回杂货铺养着吧。”
林玥小心翼翼地摸着狐狸的毛,小狐狸温顺地蹭着她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
回到杂货铺时,老李头已经在院子里堆好了雪人,就等着他们回来安鼻子。林念抢过胡萝卜,踮着脚往雪人脸上插,歪歪扭扭的,逗得大家直笑。
炉子里的火还旺着,炖萝卜的香气漫了满屋子。小狐狸蜷缩在炉边,眼睛半眯着,享受着久违的温暖。林野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所谓的圆满,就是这样简单的画面——雪夜里的暖炉,身边的亲人,还有一只不请自来的小狐狸。
他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会有风雪,或许还会有未知的挑战,但只要这炉火烧着,这灯光亮着,他就永远有勇气面对。
因为最强大的力量,从来都藏在这平凡的温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