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在杂货铺住了下来，林念给它取名叫“雪团”，因为它一身白毛像团雪。雪团很通人性，知道林玥胆子小，总跟着她脚边打转，林玥写字时，它就蜷在砚台边打盹，尾巴圈成个毛茸茸的球。
开春那天，林野在整理老李头的旧物时，翻出个褪色的布包，里面裹着几张黄符，符纸边缘已经发脆，上面的朱砂符文却依旧鲜红，像是刚画上去的。
“这是你师父当年画的镇宅符。”老李头凑过来看，烟锅在布包上点了点，“说是能挡邪祟，保平安。当年你娘把你送来时，他特意在屋里贴了三张。”
林野拿起一张符，指尖刚触到符文，符纸突然“腾”地燃起淡蓝色的火苗，吓了他一跳。火苗没烧破符纸，反而顺着符文游走，在空气中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是个穿道袍的老者，正对着他拱手，眉眼间竟与老李头有几分相似。
“是你太爷爷。”老李头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是第六任灯侍，当年就是他把青铜灯传给你娘的。”
符纸的火苗渐渐熄灭，留下淡淡的焦痕。林野看着焦痕里隐约浮现的龙纹，突然想起无妄城石棺上的符文，两者竟有七成相似。
“太爷爷也去过无妄城？”
“去过。”老李头磕了磕烟锅，烟灰落在布包上，“三百年前，他跟着封印者一起守过镇魂钟，回来后就总说，灯魔的本体没那么简单，怕是藏着更深的秘密。”他顿了顿，又道，“这些符你收着吧，说不定哪天能用得上。”
林野把符纸收好，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太爷爷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心头——如果灯魔的本体真有秘密，那无妄城的石棺碎裂，会不会只是个开始？
这天下午，雪团突然变得焦躁不安，对着后院的柴房龇牙咧嘴，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林玥想去摸它，被它轻轻躲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怎么了？”林野走到柴房门口，青铜灯在怀里微微发烫。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墙角堆着的旧柴禾在晃动。
他推开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与无妄城的瘴气不同，这气息带着股陈腐的墨香，像是从旧书里钻出来的。雪团猛地窜进去，对着柴禾堆发出尖锐的嘶叫。
林野举起青铜灯，金光照亮了柴房。柴禾堆后面，竟藏着个小小的木匣子，匣子上没锁，却贴着张泛黄的符纸——正是太爷爷画的镇宅符，只是符纸已经裂开，上面的朱砂顺着裂缝往下淌，像在流血。
“这是哪来的？”林野皱眉，他从没见过这个木匣。
老李头拄着拐杖走进来，看见木匣突然“咦”了一声：“这是你太爷爷的遗物，当年他说里面装着‘不能看的东西’，让我埋在后院，怎么会跑到柴房里？”
林野取下裂开的符纸，打开木匣。里面铺着层黑色的绒布，放着本线装书，封面已经磨损，看不清字迹。他刚想翻开，书里突然飞出一缕黑烟，化作个穿长衫的老者，对着他作揖：“第七任灯侍，别来无恙。”
老者的脸很模糊，却透着股熟悉的气息，与符纸上映出的太爷爷影子渐渐重合。
“你是……太爷爷？”林野愣住了。
“是我残魂所化。”老者叹了口气，“当年我在无妄城发现个秘密，灯魔的本体里，藏着前六任灯侍的残魂，包括我。如果石棺碎裂，这些残魂就会被释放，若是找不到宿主，就会慢慢消散。”
林野的心沉了下去：“您的意思是……”
“我藏在这木匣里，就是怕被灯魔的怨气污染。”老者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如今石棺已碎，其他残魂怕是已经被污染，正在找你。它们想占据你的身体，借着青铜灯的力量重生。”
雪团对着老者的影子龇牙，喉咙里的呜咽越来越急。
“太爷爷，该怎么办？”林野握紧青铜灯，灯座的龙纹剧烈跳动。
“用你的血，混合镇宅符的朱砂，能暂时压制它们。”老者的声音越来越轻，“记住，残魂最怕‘牵挂’，你的软肋，也是你的铠甲……”
话音未落，老者的身影彻底消散，木匣里的线装书突然自燃起来，很快烧成了灰烬。雪团对着灰烬嗅了嗅，叼起块没烧完的书页，跑到林玥脚边放下。
书页上还残留着几个字：“月圆之夜，残魂聚。”
林野捡起书页，指节泛白。他看向窗外，天边的月亮已经开始变圆，再过三天，就是满月。
“看来又要忙了。”老李头磕了磕烟锅，眼神却很平静，“别怕，你太爷爷说得对，牵挂就是铠甲。”
林野低头看向林玥，小姑娘正抱着雪团，小手轻轻抚摸着狐狸的背，眼里满是担忧。他突然笑了，不管有多少残魂要来，他都不会怕——因为他有要守护的人，有牵挂的事，这些就是最坚固的铠甲。
柴房的阴冷气息渐渐散去，青铜灯的光芒变得柔和。林野把木匣收好，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月圆之夜又如何？残魂聚集又怎样？
他有青铜灯，有九窍镜，有身边的人，还有这满屋子的人间烟火。
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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