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圆还有三天，杂货铺的气氛却像被无形的线绷紧了。林野把太爷爷留下的镇宅符剪碎，和着自己的血调成朱砂，在门窗上重新画了符文。红痕在木头上渗开，像一道道细密的血管，隐隐透着暖意。
雪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总趴在林玥的脚边，尾巴扫过地面时带着警惕的弧度。林念把攒了好久的糖果纸贴在窗上，说五颜六色的能吓跑坏东西，林玥则把长命锁摘下来，用红绳系在门把手上，银铃一晃就发出清脆的响。
“这样妖怪就进不来了。”林念拍着小手笑，辫子上的红丝带蹭过符纸，带起细小的朱砂粉末。
老李头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上面放着艾草、糯米和黑狗血——都是克制阴邪的东西。他蹲在桌边卷烟，烟丝里混了点镇邪木的木屑，说点燃了能熏走残魂。
王大妈的影子在灶台边转个不停，蒸了满满一笼糯米糕，说阳气足的食物能给孩子们壮胆。蒸笼掀开时，白汽裹着米香漫出来，在门框的符纸上凝成水珠，顺着红痕缓缓滑落。
月圆前夜，林野没睡。他坐在灯下擦拭青铜灯，灯座的龙纹被擦得发亮，九条龙像要从铜胎里游出来。九窍镜放在手边，镜面映着窗外的月亮，已经圆得像块玉盘，清辉透过窗棂落在地上，画出道冰冷的线。
“林哥，你还不睡吗？”林玥抱着兔子布偶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我睡不着，总觉得有声音在叫我的名字。”
林野把她抱到膝头，摸了摸她的头发：“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别怕。”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用镇邪木碎屑做的香囊，“戴在身上，能睡得香。”
林玥把香囊塞进布偶的肚子里，小声说：“雪团刚才对着镜子龇牙，镜子里好像有别的东西。”
林野的心猛地一跳，快步走到镜前。镜子里映着他和林玥的影子，没什么异常，可当他伸手去碰镜面时，指尖却传来一阵冰凉，像是触到了块寒冰。
“是残魂在试探。”林野沉声道，举起青铜灯照向镜子。金光落在镜面上，映出无数张模糊的脸，都在疯狂地往镜面外挤，发出无声的嘶吼。
他迅速用朱砂在镜面上画了道符，镜面瞬间恢复平静，只剩下他和林玥的倒影。
“睡吧，有哥哥在。”林野把林玥抱回房间，看着她攥着布偶闭上眼睛，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来。
子时刚过，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符纸猎猎作响。林野握紧青铜灯走到门口，看见院墙上蹲着个黑影，身形佝偻，正往屋里探头，脸隐在帽檐下，只能看见嘴角咧开的诡异弧度——是太爷爷说的残魂。
黑影似乎察觉到他，突然化作一缕黑烟，朝着林念和林玥的房间飘去。林野急忙追过去，青铜灯的金光扫过，黑烟发出一声惨叫，在墙上撞出个黑印。
“还敢来！”老李头举着点燃的烟杆冲出来，烟锅里的火星溅到黑印上，发出滋滋的响，“看我不熏死你！”
黑烟在金光和烟火中挣扎，渐渐显露出人形，是个穿道袍的老者，面容与太爷爷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只有贪婪的红光。
“第七任灯侍……把身体给我……”老者的声音嘶哑，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林野举起九窍镜，镜面的龙纹亮起：“你不是太爷爷！真正的他不会伤害我们！”
老者被红光照得连连后退，却依旧不死心，嘶吼着扑过来：“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本就该合为一体！”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林念的哭喊：“玥玥！玥玥你怎么了？”
林野心里一紧，冲进房间，看见林玥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眼睛紧闭，长命锁的铃铛剧烈跳动，却发不出声音。她的影子在墙上扭曲，里面裹着个小小的黑影，正是刚才的残魂！
“放开她！”林野怒吼着，将青铜灯按在林玥的影子上。金光穿透影子，黑影发出凄厉的尖叫，从影子里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雪团突然窜上来，死死咬住黑影的衣角，任凭黑影如何挣扎都不松口。林念捡起地上的糯米糕，狠狠砸向黑影：“不许欺负玥玥妹妹！”
黑影被糯米烫得连连后退，林野趁机将九窍镜贴在它身上，红光爆闪，黑影在光芒中渐渐消散，化作点点黑灰，被风吹出窗外。
林玥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攥着林野的衣角哭了：“哥哥……我刚才看见好多人在拉我……”
“没事了。”林野抱着她，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都过去了。”
院子里的阴风渐渐平息，天边的月亮躲进了云层。老李头和王大妈的影子守在门口，脸上满是后怕。雪团蹭着林玥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安抚的呼噜声。
林野看着窗外，知道这只是开始。前六任灯侍的残魂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不再害怕。刚才林念砸出的糯米糕，雪团死死咬住的衣角，还有林玥攥紧他的力道，都在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些牵挂，确实是他最坚固的铠甲。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野在院子里烧了堆艾草，青烟缭绕中，门窗上的符纸红光更盛。林念和林玥靠在炉边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拉在一起。
他摸了摸胸口的青铜灯，灯座的龙纹温顺地伏着，像是在无声地守护。
新的一天开始了，阳光总会驱散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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