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残魂的执念

艾草的青烟还没散尽，林野就发现了异常。窗台上那盆从无妄城带回来的草芽，叶片边缘的金边竟褪成了灰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生机，蔫蔫地垂着。

“这是……”林野捏起片叶子，指尖传来刺骨的凉意，与昨夜残魂的气息如出一辙。

老李头拄着拐杖走过来，看见草芽的样子，眉头拧成了疙瘩：“是残魂的怨气。它们没散干净，躲在附近吸收阳气，这草沾了灯侍的气息，成了第一个目标。”

林念和林玥背着书包出来时，正看见林野把枯萎的草芽扔进火堆。“我的草！”林念叫了一声，小跑到火堆边，看着火苗舔舐着灰黑的叶片，眼圈一下子红了，“它昨天还好好的……”

“别难过。”林野蹲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等过些日子，哥哥再给你找更好看的花。”

林玥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我昨晚梦见好多穿古装的人，他们说要找‘属于自己的东西’。”

“属于自己的东西？”林野心里一动，想起太爷爷残魂说的话——前六任灯侍的残魂想借他的身体重生，或许“属于自己的东西”，指的就是青铜灯和九窍镜。

送孩子们上学的路上，林野特意绕了远路，留意着街边的阴影。果然，在巷口的老槐树下，他看见个穿青布衫的身影，正对着他的方向张望，那人的腰间挂着个玉佩，与林玥的长命锁样式相似，只是玉佩上刻着的“灯”字已经模糊。

“第二任灯侍。”林野握紧青铜灯，灯座的龙纹泛起微光。古籍里记载，第二任灯侍是位铸剑师，当年为了淬炼能斩妖除魔的“破妄匕”，耗尽了半生修为。

青布衫身影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转身就往巷子里走，脚步轻快得不像凡人，衣角扫过墙角的青苔，留下一串灰黑色的印记。

林野没有追。他知道残魂在故意引他离开，孩子们还在身边，不能冒险。

下午去接孩子时，张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递过来一幅画：“这是林玥今天在课堂上画的，她说梦见了这些人。”

画上是六个模糊的人影，都穿着古装，围着一盏青铜灯，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不同的东西——剑、书、罗盘、画笔、药锄、算盘。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些正是前六任灯侍的信物！

“她还说，这些人总在她耳边说‘把灯还回来’。”张老师的语气带着担忧，“林先生，玥玥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没事，小孩子想象力丰富。”林野把画叠好放进兜里，心里却沉甸甸的。残魂不仅盯上了他，还在骚扰林玥，显然是想利用孩子的脆弱突破防线。

回到杂货铺，林野把画摊在桌上。老李头凑过来看，指着拿算盘的人影说：“这是第五任灯侍，据说精于算计，当年就是他算出灯魔每三百年会苏醒一次。”

王大妈的影子飘过来，看着拿药锄的人影叹气：“这是第四任，是个姑娘家，医术好得很，可惜最后为了研制克制瘴气的药，死在了无妄城。”

林野的手指抚过画中的青铜灯，突然明白残魂的执念在哪——他们不是单纯想重生，而是想夺回对青铜灯的掌控权。就像历代帝王对权力的执念，这些曾守护过灯盏的人，终究没能逃过“占有”的欲望。

“它们今晚还会来。”林野收起画，眼神变得坚定，“这次我不会再被动防守。”

他找出太爷爷留下的线装书灰烬，又取了林念和林玥的几根头发，混合着朱砂调成墨汁，在院子里画了个巨大的阵法，阵法的中心正好对着青铜灯常放的柜台。

“这是‘血脉阵’。”林野解释道，“残魂怕活人的阳气，尤其是有血缘牵绊的气息，这阵法能放大我们之间的牵挂，形成屏障。”

天黑后，林野让孩子们坐在阵法中心的小马扎上，手里各攥着半块玉佩。老李头守在门口，烟杆里的镇邪木木屑燃得正旺。王大妈的影子在阵法边缘游走，时不时往阵眼里添点艾草灰。

雪团蹲在林玥脚边，耳朵警惕地竖着，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竖起尾巴。

子时刚到，杂货铺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急促的“叮铃”声。院子外的阴影里，缓缓走出六个身影，正是画中的前六任灯侍，每个人的眼睛都泛着红光，嘴角挂着贪婪的笑。

“第七任，交出灯盏！”拿剑的第一任灯侍开口，声音像金属摩擦，“这不是你能掌控的东西！”

“它现在属于我。”林野举起青铜灯，金光注入阵法，地上的朱砂线瞬间亮起，将六个残魂挡在外面。

“不自量力！”拿罗盘的第三任灯侍冷哼一声，挥手放出几道黑气，撞在阵法边缘，发出滋滋的响声。

阵法的光芒晃了晃，林念和林玥吓得紧紧攥住玉佩，两块玉佩同时亮起，与阵法产生共鸣，光芒瞬间恢复如初。

“你们看，”林野笑了，“这才是青铜灯真正的力量——不是杀戮，不是占有，是守护。”

他举起九窍镜，镜面映出六个残魂的脸，每张脸上都闪过一丝迷茫，像是被“守护”两个字刺痛了。

拿画笔的第六任灯侍突然后退一步，声音颤抖：“我当年……就是为了守护村子，才点燃了自己的魂火……”

“我研制解药，也是想让更多人活下去……”拿药锄的第四任残魂喃喃自语，红光渐渐褪去。

阵法的光芒越来越盛，残魂们的身影在光芒中剧烈晃动，那些被欲望吞噬的意识，似乎在一点点苏醒。

“够了！”拿剑的第一任怒吼着，试图唤醒同伴的执念，“我们才是正统！灯盏必须属于我们！”

但已经晚了。其他五个残魂的红光彻底消失，眼神恢复了清明。拿算盘的第五任叹了口气：“是我们执迷不悟了，这灯盏，确实该交给更懂得守护的人。”

六个残魂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在阵法的光芒中化作点点星光，一半融入青铜灯，一半散入夜空，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阵法的光芒散去，院子里恢复了平静。林念和林玥松开紧握的手，掌心全是汗，却都咧开嘴笑了。

林野看着青铜灯，灯座的龙纹似乎更亮了些，像是吸收了残魂的力量，却又透着前所未有的温和。

他知道，这场关于执念的战斗，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