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伴灯里的记忆

从镜水村回来后，那盏伴灯就成了杂货铺的新成员。林野把它放在青铜灯旁边，两盏灯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在柜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连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槐花香。

这天夜里，林野被一阵细碎的响动吵醒。他走出房间，看见伴灯的灯焰正在轻轻跳动，灯座的槐花图案上，竟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粗布裙的姑娘，正蹲在老槐树下采药，指尖沾着草汁，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笑得眉眼弯弯。

“是第四任灯侍。”林野认出她手里的药锄，正是画中那把。画面里的姑娘站起身，对着老槐树轻声说：“再采三株艾草，就能配出解瘴气的药了，等救了村里人，我就回来陪你说话。”

画面突然晃动，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浓雾里，隐约传来她的咳嗽声，带着浓重的喘息。伴灯的光芒暗了暗，像是在为这段记忆叹息。

林野伸手碰了碰伴灯，灯座传来一阵温热，另一幅画面浮现出来——这次是拿算盘的第五任灯侍，正坐在归墟井边，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嘴里念念有词：“七月初七，阴气最盛，需用九窍镜的龙纹镇住井口，再浇三桶童子尿……”他突然笑了，对着井里喊，“听见没？别想着出来作祟，我算得准着呢！”

画面消散时，林野忍不住笑了。原来这位精于算计的灯侍，还有这样俏皮的一面。

接下来的几天，伴灯总会在夜里浮现前六任灯侍的记忆。有第一任灯侍挥剑斩妖时的决绝，有第二任灯侍淬炼破妄匕时的专注，有第三任灯侍用罗盘定位时的严谨，也有第六任灯侍对着归墟井画画时的温柔。

“他们以前，也是普通人啊。”林玥趴在柜台上，看着伴灯里浮现的画面，小手轻轻抚摸着灯座，“和我们一样，会笑，会害怕，会想家。”

林念点头附和：“就像张老师说的，英雄不是天生的，是被逼出来的。”

林野看着孩子们认真的模样，心里突然敞亮了。前六任灯侍的残魂融入青铜灯，或许不只是为了传递力量，更是想让他看到——所谓的灯侍，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守护者，而是带着平凡的喜怒哀乐，却依旧选择挺身而出的普通人。

这天下午，杂货铺来了个陌生的客人。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个旧木箱，进门就问：“请问这里是不是收老物件？”

林野打量着他，客人的眉眼间带着股书卷气，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很久没睡好。“您有什么物件？”

客人打开木箱，里面铺着块蓝布，放着个巴掌大的铜制罗盘，盘面上的指针已经生锈，边缘刻着细小的花纹，与第三任灯侍的罗盘隐隐相似。

“这是我太爷爷留下的，说是能找东西，可我摆弄了半辈子，也没弄明白怎么用。”客人叹了口气，“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钱，只能把它卖了。”

林野拿起罗盘，指尖刚触到盘面，伴灯突然亮了，灯焰中浮现出第三任灯侍的身影，正拿着同样的罗盘，对着客人的太爷爷叮嘱：“这罗盘能找阴物，也能找阳气最盛的地方，你要记住，用它救人，别用它害人。”

客人的太爷爷连连点头，眼里满是崇敬：“师父放心，我一定守着规矩。”

画面消散时，林野已经明白了。眼前的客人，是第三任灯侍的后人。

“这罗盘我收了。”林野把罗盘放回木箱，“但我不能买，只能换。”他从柜里取出伴灯，“这盏灯送给您，它能帮您睡个好觉。”

客人愣住了：“这……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林野笑着说，“它和您的罗盘，本来就是一家人。”

客人半信半疑地接过伴灯，刚触到灯座，脸色突然舒展了些，眼里的青黑淡了淡：“这灯……很暖和。”

“它能驱散心里的阴霾。”林野把罗盘递给他，“这罗盘您留着吧，说不定哪天能用得上。记住，用它救人，别用它害人。”

客人像是想起了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抱着伴灯离开了。

林念看着客人的背影，好奇地问：“林哥，你把伴灯送给他了，以后看不到那些画面了怎么办？”

林野摸了摸她的头，看向青铜灯：“记忆不在灯里，在心里。”

青铜灯的橘色光芒轻轻晃动，像是在认同他的话。柜台上的九窍镜映出窗外的夕阳，晚霞红得像团火焰，与灯焰的颜色渐渐重合。

他知道，前六任灯侍的故事还在继续，只是换了种方式——在他们后人的血脉里，在这盏青铜灯的暖意里，在每个被守护过的平凡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