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灯
“圆满”玉佩被林野挂在了青铜灯旁,与长命锁的银链缠在一起,风一吹就发出叮当的脆响,像在唱一首轻快的歌。镜水村的老槐树抽出了新枝,新栽的槐树苗也长得郁郁葱葱,叶片上的金光在阳光下流转,与归墟井的方向隐隐呼应。
这天是林野十八岁的生辰,杂货铺里摆满了陈叔送来的槐花糕,王大妈的影子蒸了满满一笼寿桃,老李头则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米酒,说是要给林野“成人礼”添点喜气。
林念和林玥穿着新做的花布裙,正围着雪团打转。雪团脖子上系着林念做的红绸带,尾巴翘得高高的,时不时用脑袋蹭蹭林玥手里的寿桃,惹得两个小姑娘咯咯直笑。
“林哥,快许愿吹蜡烛!”林念举着插满蜡烛的蛋糕,奶油沾得鼻尖都是。
林野闭上眼睛,心里却没什么特别的愿望。青铜灯的暖意贴着皮肤,玉佩的温润硌在掌心,身边的人笑着闹着,雪团的呼噜声混在酒香里——他想要的,似乎都已经拥有了。
“许好了吗?”林玥仰着小脸问,长命锁的铃铛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许好了。”林野笑着吹灭蜡烛,烛光熄灭的瞬间,青铜灯突然亮了起来,橘色的光芒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她身后还跟着前六任灯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小野,恭喜你。”母亲的声音像春风拂过,“你做到了我们没能做到的事——让守护,变成了温暖的日常。”
第一任灯侍举起剑,剑尖的光芒化作颗星子,落在林野的眉心:“这是历代灯侍的祝福,愿你此后,岁岁无忧。”
星子融入眉心的瞬间,林野感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青铜灯、九窍镜和圆满玉佩同时亮起,光芒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护”字,笼罩着整个杂货铺,又渐渐渗入砖缝、木梁,甚至墙角的青苔里,像是给这个家镀上了层永恒的暖意。
灯侍们的身影渐渐消散,化作漫天光点,落在每个人的发间、肩头,连雪团的尾巴尖都沾了颗,像颗会发光的露珠。
“刚才那是……”林念指着窗外,光点还在缓缓飘落,“是星星掉下来了吗?”
“是祝福。”林野摸了摸她的头,手心的温度比往常更高了些,“是很多很多人,在祝我们平安。”
晚饭时,老李头喝多了,红着脸说起林野小时候的事:“刚送来时才这么点大,抱着个布偶不肯撒手,夜里总哭着找妈妈……”
王大妈的影子飘过来,往林野碗里夹了个寿桃:“现在长大了,成了能护着弟弟妹妹的男子汉了。”
林玥小口吃着槐花糕,突然说:“哥哥的眼睛里有光,像青铜灯一样。”
大家都笑了,林野也笑了,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暖融融的。
夜里,林野坐在灯下,看着青铜灯的光芒在墙上投下晃动的树影——是老槐树的影子,枝繁叶茂,还挂着个小小的秋千,像是母亲日记里画过的样子。
他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是母亲的笔迹,却带着他自己的温度:
“所谓圆满,不是终点,是带着爱与牵挂,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林野合上日记,看向窗外。月光落在院子里的向日葵上,花盘已经沉甸甸的,结满了饱满的籽。雪团蜷缩在窗台上,尾巴盖住鼻子,睡得正香。
远处的镜水村方向,老槐树的轮廓在夜色里静静矗立,新栽的槐树苗依偎在它身边,像个被守护的孩子。归墟井的水面映着月亮,平静得像块镜子,再也没有黑雾翻涌,只有鱼群偶尔跃出水面,溅起银亮的水花。
他知道,故事还远没有结束。或许明年的春天,会有新的种子发芽;或许某个雨夜,会有迷路的旅人叩响门环;或许青铜灯还会在某个瞬间,映出更久远的记忆。
但那又如何呢?
他有青铜灯的暖意,有九窍镜的守护,有圆满玉佩的祝福,有身边叽叽喳喳的孩子们,有会打呼噜的雪团,有唠叨的老李头,有总在灶台边忙碌的王大妈,还有整个镜水村的牵挂。
足够了。
林野吹灭油灯,转身走向房间。走廊里,林念和林玥的呼吸声均匀而安稳,雪团的尾巴还在轻轻晃动,像是在做个甜甜的梦。
窗外的月光,正悄悄爬上新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