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修公路的消息传了半年,终于有了动静。勘测队的人带着仪器进镜水村那天,全村人都跑去看热闹,连不爱出门的王大爷都拄着拐杖跟去了,说是要看看“能跑铁家伙的路”长啥样。
林野带着孩子们也去了。勘测队的年轻人举着望远镜,在老槐树下比划着:“从这里修条支线,直接通到归墟井边,以后游客来参观也方便。”
“游客?”林念好奇地拽着勘测队员的衣角,“会有很多人来吗?”
“那可不。”年轻人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等路修好了,城里的人都想来看看这百年老槐树,听听归魂钟的故事。”
林玥抱着雪团,小声问:“他们会喜欢我们的杂货铺吗?”
“肯定喜欢。”林野蹲下来,指着远处的炊烟,“你看,咱们这儿有最干净的井水,最香的槐花糕,还有归魂钟的钟声,谁来了都舍不得走。”
勘测队在村里待了三天,临走时留下张简易地图,支线果然从老槐树下经过,离杂货铺不过百十米。陈叔看着地图,笑得合不拢嘴:“以后进货不用再翻山路了,骑着三轮车就能去县城!”
修路的日子里,村里格外热闹。推土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却没让人觉得烦躁,反而像首充满活力的歌,唱着镜水村的新生。林野的杂货铺成了临时歇脚点,勘测队的人总爱来买瓶汽水,听他讲归魂钟和青铜灯的故事。
“林哥,你这故事能写本书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边记笔记边说,“我表姐是出版社的,要不要给你引荐引荐?”
林野笑着摆手:“就是些平常事,不值得成书。”
“怎么不值得?”林念抢过笔记本,指着上面的字,“张老师说,勇敢的故事要讲给更多人听!”
林玥也跟着点头,小手轻轻抚摸着归魂钟的木架:“让外面的人知道,这里有很多人在守护他们。”
雪团似乎也听懂了,对着勘测队员摇了摇尾巴,惹得大家都笑了。
公路修到一半时,赵山带着小石头来了。孩子怀里还抱着那盏凤凰灯,灯座的银丝被磨得发亮,显然是常拿在手里把玩。
“听说要修路?”赵山放下手里的山货,“我在山里采了些野蜂蜜,给勘测队的同志们尝尝。”
小石头跑到林玥身边,献宝似的举起凤凰灯:“你看,它会跟着太阳转!”阳光透过灯座的羽翼,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只展翅的小鸟。
林玥也拿出自己的兔子布偶:“我的兔子会讲故事,晚上给你听。”
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林野和赵山坐在老槐树下,看着远处忙碌的工地,烟雾里混着泥土的腥气和机器的柴油味,却奇异地让人觉得踏实。
“路通了,打算做点啥?”林野递给赵山一块槐花糕。
“开个山货铺。”赵山咬了一大口,“把山里的好东西运出去,再把外面的新奇玩意儿带进来,让孩子们也看看大世界。”他顿了顿,又道,“到时候跟你做邻居,你卖杂货,我卖山货,互相帮衬。”
林野笑着点头。他想象着公路通车那天的景象:卡车鸣着笛开进村子,游客们围着归魂钟拍照,孩子们举着棉花糖在老槐树下奔跑,杂货铺的铜铃被风撞得叮当作响,飘出槐花茶的清香。
这样的画面,温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秋收时节,公路终于修到了村口。通车那天,县里派来辆红色的卡车,车斗里装满了慰问品,还插着面红旗,在秋风里猎猎作响。司机按了声喇叭,洪亮的声音惊起一群麻雀,绕着归魂钟飞了三圈才散去。
陈叔敲起了归魂钟,钟声混着鞭炮声,在山谷里回荡。林念和小石头追着卡车跑,手里举着画着公路的画,笑声像银铃一样脆。林玥站在老槐树下,看着卡车后斗里的电视机,眼睛亮得像星星——那是村里第一台电视机,以后就能在村里看动画片了。
林野站在杂货铺门口,看着公路尽头升起的炊烟,混着工地上的尘土,在阳光下凝成淡淡的雾霭。青铜灯和九窍镜放在柜台上,圆满玉佩的光芒与归魂钟的铜色交相辉映,像在为这新生的日子祝福。
他知道,公路带来的不只是便利,更是连接。连接着过去与未来,连接着山里与山外,连接着那些守护的记忆与即将展开的新故事。
傍晚,卡车要返程了。司机摇下车窗,对着林野喊:“明天我带些城里的书来,给孩子们看!”
“谢谢!”林野挥挥手,转身看见林念和林玥正趴在电视机前,跟着里面的音乐拍手,雪团蹲在旁边,尾巴也跟着节奏晃动。
老李头坐在门槛上,烟锅里的火星映着他的笑纹:“以前总怕外面的人来扰了清静,现在才明白,人多了,才叫过日子。”
王大妈的影子在灶台边忙碌,锅里炖着的排骨发出咕嘟声,香气漫得满巷子都是:“晚上炖排骨,给孩子们和工地上的同志都送点,热闹热闹。”
林野看着这烟火气十足的画面,突然觉得,所有的冒险与守护,最终都要落到这样的日子里——有炊烟,有笑声,有期待,有连接世界的勇气,也有守住本心的安宁。
归魂钟的晚鸣响起时,公路上的最后一缕阳光刚好消失。林野知道,明天醒来,会有新的人踏上这条路,带着新的故事,而他会在这里,泡好槐花茶,等着他们,讲一讲这老槐树、归魂钟,还有那些关于灯与守护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