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通车后的第一个周末,杂货铺迎来了第一批城里来的客人。是对年轻夫妇带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女人手里捧着本泛黄的旧书,封面上印着“无妄城遗闻”几个字,边角都被翻得起了毛。
“请问,这里就是书里写的‘灯侍杂货铺’吗?”女人的声音带着期待,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柜台上的青铜灯,“书里说,这里有能净化邪祟的青铜灯,还有位守护一方的年轻灯侍。”
林野正在给归魂钟的木架刷清漆,闻言回过头笑了笑:“算是吧。”
小姑娘挣脱妈妈的手,跑到柜台前,踮着脚看凤凰灯(赵山特意让小石头送回来展览的),小手指着灯座的羽翼:“妈妈你看!真的有凤凰!书里说它能引魂回家!”
男人凑过来看那本《无妄城遗闻》,书页里夹着张褪色的照片,拍的是无妄城遗址,角落里隐约能看见个穿蓝布裙的身影,正蹲在断壁前刻着什么。“这是我太爷爷留下的书,他当年是战地记者,跟着部队路过无妄城,说亲眼见过第六任灯侍……”
林野接过书,翻到记载凤凰灯的那一页,字迹娟秀,竟与第六任灯侍的笔迹一模一样。书页空白处写着行小字:“灯在人在,灯亡人亡,此非执念,是归宿。”
“是她自己写的。”林野心里一动,指着照片角落里的身影,“她当时在刻归魂钟的钟体,想让战死的将士魂归故里。”
年轻夫妇惊讶地对视一眼,女人突然从包里掏出个布包:“太爷爷说,他当年受了灯侍的恩惠,临终前让我们一定要来还这份情。这是他收藏的‘镇魂木’,说能稳固灯盏的力量。”
布包里的镇魂木呈暗红色,截面的年轮里隐约能看见金光,与青铜灯的气息相融。林野将木块放在灯座旁,青铜灯突然亮了亮,灯焰中浮现出第六任灯侍与年轻记者交谈的画面——她给了他一包疗伤的草药,记者则给了她半块压缩饼干,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这是最朴素的善意。
“原来如此。”林野合上书本,“这不是恩惠,是乱世里的相互扶持。”
小姑娘听不懂大人们的谈话,只顾着跟林念、林玥玩。三个孩子围着雪团,林念给她讲归魂钟的故事,林玥教她唱那首童谣,小姑娘学得认真,奶声奶气的调子混着铜铃的响声,让整个杂货铺都暖融融的。
临走时,女人非要留下些钱,被林野婉拒了。“不如把这本书留下吧。”他指着书页,“让更多人知道这里的故事。”
女人笑着点头,在书的最后一页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日期:“等孩子长大了,我再带她来,看看这些故事有没有新的篇章。”
书被林野放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摆着母亲的日记和前六任灯侍的信笺。林念每天都会翻看,在空白处画上当天的趣事——归魂钟的新纹路,雪团抓老鼠的糗样,甚至是公路上开过的彩色卡车。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故事书了。”林念宣布,把自己的观察日记也放进书里,“等写满了,就给它找个新封面,用凤凰灯的图案!”
没过多久,杂货铺真的成了“故事据点”。修路的工人歇脚时会讲城里的新鲜事,路过的司机偶尔会留下几本旧杂志,赵山的山货铺开张后,更是有人特意绕路来买山货,顺便听林野讲灯侍的故事。
这天傍晚,夕阳把公路染成了金红色,一辆摩托车停在杂货铺门口。骑手摘下头盔,露出张晒得黝黑的脸,竟是之前那个戴眼镜的勘测队员。
“林哥,给你带好东西了!”他从背包里掏出台相机,“我表姐说,把这里的故事拍下来,说不定能做成纪录片!”
林野笑着接过相机,镜头里正好框住归魂钟、老槐树和杂货铺的屋檐,炊烟在镜头里轻轻浮动,像幅流动的画。
“拍吧。”他指着正在给归魂钟描红的林玥和追着雪团跑的林念,“把她们也拍进去,她们才是新的故事。”
相机快门“咔嚓”作响,定格下孩子们的笑脸,定格下归魂钟的铜色,定格下青铜灯在暮色中亮起的第一缕光芒。
林野知道,故事从来不会结束。就像公路会延伸到更远的地方,书里的字迹会写满新的页码,这盏灯的光芒,会照亮一个又一个温暖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