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9年，枯壤灾变第十二年。
林野的靴底碾过一片龟裂的土块，脆响在死寂的废土里格外清晰。土块是深灰色的，指甲盖大小的碎屑掉在滤壤服的裤腿上，很快被裤脚的过滤层吸附——这是“枯壤”的标志性模样，硬得像陈年水泥，连风都吹不散扬尘，只会让它们嵌进衣服的纤维里，慢慢释放那能蚀穿皮肤的壤毒。
“嘀——嘀——”
手腕上的地脉定位仪发出微弱的蜂鸣，屏幕上跳动着淡蓝色的波纹，像条快要断气的鱼。林野蹲下身，指尖隔着薄薄的防护手套碰了碰地面，一股熟悉的、细微的刺痛感透过手套传来——这是壤毒浓度中等的信号。他抬头望了望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下，隐约能看到“环域堡垒”的金属轮廓，像块生锈的补丁贴在天边。
他是个“找土人”，靠在废土里寻找零星的“活壤带”谋生。活壤带的土是黑褐色的，捏在手里能感觉到潮气，偶尔还会长出几毫米高的、叶片发紫的小草——那是如今唯一敢在枯壤里扎根的植物。找到活壤带，标记坐标卖给堡垒外的小聚落，换点合成饼干和滤壤服的滤芯，这就是林野十二年的生活。
口袋里的东西硌了他一下，是半块巴掌大的晶片，边缘磨得光滑，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这是父亲留下的，十二年前灾变初期，父亲说要去“找能种出粮食的土”，从此再也没回来，只留下这半块叫“土壤记忆晶”的东西。林野试过无数次，晶片始终是暗的，像块普通的玻璃。
“嘀——！”
定位仪突然尖锐地响了一声，屏幕上的波纹猛地变亮，形成一个小小的光点。林野心脏一紧，立刻收起晶片，抓起背上的铁锹——光点的位置在三百米外的断墙后，那是旧时代农业基地的遗址，墙面上还能看到“高产”的模糊涂鸦。
他猫着腰跑过去，断墙后果然藏着一片不大的活壤带，约莫两个书桌大小，土面泛着湿润的黑，几株紫叶小草在风里晃了晃。林野蹲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个金属小盒，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勺土放进去——这是要带给聚落的样本，证明这里的土能种出东西。
盒盖合上的瞬间，他突然皱起眉。
不对。
废土里的活壤带很少单独出现，而且这里离堡垒太近了，按说早该被“壤卫”扫过。林野刚要起身，耳朵突然捕捉到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从西北方向传来，越来越近——是壤卫的“铁蹄”，那是他们重型抗壤甲的液压关节发出的声音。
他立刻把金属盒塞进背包，抓起定位仪就往断墙后面躲。刚藏好，三道黑色的影子就出现在视野里，抗壤甲的金属外壳在灰光下泛着冷色，肩上的枪口正对着活壤带的方向。
“编号73区域，确认有活壤反应。”其中一个壤卫的声音透过头盔的扩音器传来，带着电子音的冰冷，“扫描是否有非法拓荒者。”
林野屏住呼吸，手指攥紧了口袋里的记忆晶。壤卫是堡垒“土壤资源局”的狗腿子，他们从不关心活壤带能不能种粮食，只关心有没有人“私藏”土壤——在堡垒眼里，所有的土壤都该归官方管，哪怕是废土里的一撮活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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