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白末清真的被Kavin“抓”去补习经济学了。不是在图书馆公开区域,而是在一间需要权限才能进入的私人阅览室。
Kavin讲解得条理清晰,甚至称得上深入浅出,但他总会在白末清稍微走神时,用钢笔轻轻点点她的手背,或者在她理解某个难点时,凑得极近,指着书上的图表,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耳廓。
“这里,”他指着一条复杂的曲线,声音温和,“理解的关键在于边际效用递减。”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手指。
白末清往后缩了缩,拿起旁边的果汁喝了一口,状似无意地隔开距离:“哦,就是好东西吃多了也会腻呗。”她用最直白的方式总结。
Kavin挑眉,随即低笑:“总结得很精辟。”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总是能用最简单的方式看到本质。”
“不然呢?”白末清放下杯子,打了个小哈欠,“搞那么复杂,累不累啊。”她是真觉得累。
Kavin看着她这副毫不做作的懒散样子,笑容深了些:“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他合上书,“今天先到这吧。”
他站起身,很自然地拿起她放在一旁的、Ren送的那支钢笔,在指尖转了转:“笔不错。”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Ren送的。”白末清老实回答,伸手想拿回来。
Kavin却手腕一翻,将笔轻轻巧巧地收进了自己口袋,对上她疑惑的目光,笑得一脸无害:“作为补习的报酬,不过分吧?下次给你带支更好的。”
白末清:“……”(大哥,你是真不要脸啊…这也行?)
午后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在图书馆后的樱花林洒下细碎金斑。花期已过,绿荫如盖,空气里弥漫着植物和泥土的宁静气息。白末清想找个地方躲清静,下意识就走到了这里。
她没想到Ren会在。他坐在一棵繁茂的樱花树下,背靠着树干,膝上放着一本厚重的素描本,耳机线从耳边垂下,指尖夹着一支炭笔,却许久没有动作,只是望着远处某一点出神。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光晕,让他像一幅静止的、略带忧郁的油画。
白末清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打扰这片宁静。
Ren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缓缓转过头来。他没有摘下耳机,只是静静看着她,然后微微颔首,示意她过去。
白末清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在他旁边不远处坐下,学着他的样子靠在另一棵树上。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互不打扰,却又奇异地共享着这片空间和沉默。
过了很久,Ren才摘下一边耳机,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树叶的低语:“很安静,对吗?”
“嗯。”白末清点头,放松地闭上眼,感受微风和树叶的沙沙声。“有种……人死了大概就是这么安静的感觉得。”她脱口而出(够了,我这个破嘴。)
Ren侧过头看她,静谧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像是冰封湖面被一粒小石子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嘴角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归于更深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白末清(哈哈哈,这也回答我,你人还怪好的嘞。)
又过了一会儿,Ren将膝上的素描本递了过来。
白末清疑惑地接过,翻开。里面是各种各样的人像速写。有沉思的,有微笑的,有慵懒的……全都是她。在教室窗边发呆的她,在顶楼餐厅小口吃点心的她,甚至有一次她靠着树打瞌睡流口水的窘态……笔触精准,捕捉到了她许多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神态。
白末清看着画,心里有点发毛,但又不自觉的欣赏起来(老娘真美):“你……什么时候画的?”(变态跟踪狂吗这是?)
“想起来就画几笔。”Ren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着她,眼神依旧干净,却带着一种专注的、近乎剖析的意味,“你有很多面。很有趣。”
白末清合上素描本,递还给他。(果然老娘还是很美,不过这算偷窥吧?但画得真不错。)“谢谢……画得很好。”她干巴巴地说。
Ren没有接,只是看着她:“喜欢就留着。”
白末清捏着素描本,觉得有点烫手。(他送我的钢笔刚被Kavin拿走了,我咋有点心虚呢。)她最终还是收下了。“谢谢。”她顿了顿,眼睛瞄向他那只握着炭笔、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冒出一句,“其实……我更想要你的手。” 话音落下,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过于直白和大胆了。
Ren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整个人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捏着炭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冷白的指节似乎更分明了些。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比之前更深,像静谧的潭水被投入一颗石子,荡开细微却清晰的涟漪。他沉默了足足两三秒,空气仿佛凝滞,只有树叶沙沙作响。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将自己拿着炭笔的手递到了她面前,掌心向上,手指微微蜷曲,是一个既像展示又像邀请的姿态。
“这只?”他轻声问,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种专注的凝视却让白末清的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这下轮到白末清愣住了。她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又看看Ren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干笑了两声:“……我开玩笑的。”(这人…别勾引我,我把持不住的。)
Ren静静地看了她几秒,似乎是在确认她话的真伪。然后,他非常缓慢地收回了手,指尖无意间擦过素描本的边缘。他没有再看她,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绿叶,声音依旧很轻:“哦。”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重新戴上了耳机,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段近乎调情又戛然而止的对话从未发生。
白末清抱着素描本,看着他重新归于沉寂的侧脸,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和悸动交织在一起。(白末清迅速反应,他在用温柔、不着痕迹的方式,让你觉得被珍视、被深刻理解,然后无声无息地侵入你的领域……这比明目张胆的占有更让人防不胜防。这是遇到同行了。)
她没有离开,坐在那里,感受着阳光,心里却像被那根炭笔轻轻划过,留下了一道难以忽略的痕迹。Ren的存在感很弱,却又无处不在,像空气一样慢慢渗透、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