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红梅开得正盛时,顾司珩终于能下床走动。沈知弈每日都会来,提着亲手炖的汤羹,帮他整理书卷,偶尔还会坐在窗边,给他读几页诗词。
“今日的汤熬得比昨日更鲜些。”顾司珩喝着碗里的鸡汤,目光落在沈知弈忙碌的身影上,眼底满是暖意。沈知弈正替他整理案上的奏折,闻言回头笑了笑:“殿下喜欢就好,我特意加了些温补的药材,太医说对伤口恢复好。”
他的笑容温和,举止从容,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走进这座富丽堂皇的东宫,每次看到顾司珩身上那身象征身份的锦袍,心里的自卑就会多一分。尤其是想起顾司珩为了救自己受的伤,那份愧疚与不安,更是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顾司珩放下汤碗,招手让他过来:“过来坐会儿,别总忙着做事。”沈知弈依言走过去,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刻意与他保持着一寸距离。顾司珩察觉到他的疏离,心里有些疑惑,却没多问——他以为沈知弈只是还在担心他的伤势,过些日子就会好。
几日后,顾司珩的好友贺州来东宫探望。贺州是丞相之子,生得俊朗挺拔,谈吐不凡,与顾司珩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司珩,你可算好利索了,再躺下去,国子监的课业都要落下了。”贺州走进殿内,笑着打趣,目光扫过一旁的沈知弈时,微微顿了顿。
顾司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拉过沈知弈介绍道:“这是沈知弈,沈大人的次子,也是我……很重要的人。知弈,这是贺州,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沈公子,久仰。”贺州对着沈知弈拱手行礼,笑容温和,眼神里却带着几分审视——他早就听说顾司珩为了一个臣子之子受伤,今日一见,倒觉得这位沈二公子生得清秀,只是看起来太过安静,似乎与顾司珩并不相配。
沈知弈连忙起身回礼:“贺公子客气了。”他看着贺州身上那件绣着暗纹的锦袍,看着他眉宇间那份自信从容,再想起自己身上半旧的长衫,心里的自卑又深了几分。
顾司珩拉着贺州在桌边坐下,两人聊起小时候的趣事,聊起国子监的课业,聊起朝堂上的动向。贺州学识渊博,说起话来侃侃而谈,时而引经据典,时而妙语连珠,连顾司珩都听得频频点头,偶尔还会与他争论几句,气氛热烈又融洽。
沈知弈坐在一旁,默默听着,手里攥着帕子,指尖泛白。他插不上话——贺州说的那些朝堂之事,他从未接触过;他们聊的那些古籍经典,他虽然读过,却没有贺州那样深刻的见解;甚至连他们聊起的骑射技艺,他也只是略懂皮毛。
他看着顾司珩与贺州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贺州家世显赫,才华横溢,与顾司珩站在一起,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自己呢?不过是个不受宠的次子,没什么才华,没什么家世,连保护自己都要靠顾司珩,甚至还连累他受了重伤。
“知弈,你怎么不说话?”顾司珩注意到他的沉默,转头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关切,“是不是觉得我们聊的话题无趣?”
沈知弈回过神,连忙摇头,勉强挤出个笑容:“没有,我只是觉得贺公子学识渊博,听着很受教。”
贺州笑了笑,看向沈知弈:“沈公子过奖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听说沈公子擅长画画?司珩跟我提过,说你的画技很好。”
沈知弈愣了愣,没想到顾司珩会跟贺州提起自己的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画画,算不得什么。”
“哦?那改日一定要请沈公子为我画一幅。”贺州语气轻松,眼神里却没什么真正的期待。
沈知弈勉强应着,心里却更加难受。他知道,贺州不过是客套而已,像他这样的人,连给贺州提鞋都不配,更别说画画给他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