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珩连着几日都没见沈知弈笑过,连往日里最爱的桂花糕都只尝了两口便放下。他瞧着沈知弈眼底的落寞,心里像被猫抓似的,思来想去,终是决定带沈知弈去城外的温泉行宫——太后近日在那里休养,老人家一向慈和,或许能让沈知弈松快些。
出发那日,天刚蒙蒙亮,顾司珩便亲自去了沈府。沈知弈见他一身常服立在院门口,睫毛上还沾着晨霜,愣了愣才上前:“殿下怎么来了?”
“带你去个地方。”顾司珩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落雪,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肩头,又把自己的狐裘披风解下来裹在他身上,“太后在城外行宫,说想看看我常提的人。”
沈知弈心里一紧,下意识想拒绝:“我……我这样的身份,去见太后是不是不太好?”
“有我在,怕什么?”顾司珩握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他的冰凉,“太后最是和善,定会喜欢你。”
沈知弈没再反驳,任由顾司珩拉着上了马车。车厢里燃着暖炉,顾司珩怕他闷,还特意带了本话本,一页页读给他听。沈知弈靠在他肩头,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他怕自己配不上这份好,更怕太后会像其他人一样,轻视他的出身。
行宫坐落在半山腰,四周被竹林环绕,远远望去,白墙黛瓦隐在雪景里,倒有几分雅致。刚进殿门,就见太后穿着绣着福字的锦袍坐在暖榻上,见他们进来,立刻笑着招手:“珩儿来了?这位就是沈公子吧?”
沈知弈连忙躬身行礼,声音有些发紧:“臣……臣沈知弈,见过太后。”
“快起来,别拘着礼。”太后让宫女扶他起来,细细打量着他,越看越满意,“瞧这模样,清秀又乖巧,难怪珩儿天天挂在嘴边。”
沈知弈的脸瞬间红了,低头不敢说话。顾司珩坐在太后身边,笑着替他解围:“皇祖母就别打趣他了,他脸皮薄。”
太后笑了笑,拉过沈知弈的手,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手这么凉?快坐过来烤烤火。”说着,还让宫女端来一碗热姜茶,“喝点暖暖身子,这山路不好走,定是冻着了。”
沈知弈接过姜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身子,也暖了几分心。他没想到太后会如此亲和,没有丝毫皇室的架子,反而像自家祖母一样,处处透着关切。
接下来的几日,沈知弈陪着太后赏花、练字,偶尔还会给太后画几笔小像。太后瞧着他笔下的花鸟栩栩如生,更是喜欢,常拉着他说些家常话,偶尔还会提起顾司珩小时候的趣事。
“珩儿小时候性子倔,有次为了护着宫里的小太监,还跟你二皇子哥哥吵了一架,最后被罚在雪地跪了半个时辰。”太后笑着说,眼神里满是宠溺,“他看着冷,心里却软,认定的人或事,从来都不会放手。”
沈知弈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不远处正在堆雪人的顾司珩。阳光落在他身上,融化了他眉宇间的冷意,倒有几分少年人的鲜活。他心里微动,或许……或许自己可以再勇敢一点?
可这份动容,没持续多久就被打碎了。
第三日午后,行宫门口忽然传来通报,说贺州前来探望。沈知弈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画笔“啪”地掉在宣纸上,墨汁晕开,染黑了刚画好的梅花。
顾司珩见他慌乱,连忙走过来:“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事。”沈知弈捡起画笔,指尖却止不住地发抖。
贺州走进殿时,手里还提着两盒点心,见了太后先行礼,随后看向顾司珩,笑着打趣:“我听说你带了位朋友来,特意绕路过来看看,没打扰你们吧?”
顾司珩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得正好,刚想让人去请你。”
贺州的目光落在沈知弈身上,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客气地颔首:“沈公子也在。”
沈知弈勉强回了礼,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他看着贺州自然地坐在顾司珩身边,两人聊着近日的朝堂动向,偶尔还会相视一笑,那熟稔的模样,是他从未参与过的过往。
晚膳后,贺州借口赏雪,拉着沈知弈走到庭院的梅树下。月色落在雪地上,映得梅花愈发红艳,贺州却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敌意:“沈公子,你该知道,你和司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沈知弈的心脏猛地一缩,低头看着脚下的积雪:“贺公子想说什么?”
“我和司珩从小一起长大,穿一条裤子都嫌宽。”贺州的声音冷了几分,“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他以前总说,要找个能和他并肩的人,而不是像你这样,需要他处处保护,还会连累他受伤的人。”
沈知弈的指尖冰凉,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你……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