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红绸不是聘礼,是战书
赵家密议厅内,空气凝重如铁。
鎏金烛台上的火焰被无形的杀气压得微微摇曳,映照着主座上赵天雄那张阴沉如水的脸。
“区区一个赘婿,竟敢在青崖山办婚宴?这是在打我们赵家的脸!”赵玉郎猛地一拍身前的紫檀木长桌,桌上的灵玉茶杯随之震颤,发出清脆的嗡鸣。
“父亲,让我带人去,现在就去!我要亲手砸了他那可笑的祭坛,把那对狗男女的头颅挂在青州城门上!”
他声色俱厉,眼中满是即将复仇的快意与扭曲的嫉妒。
然而,他身旁一位山羊胡的幕僚却并未附和,反而躬身递上了一卷薄薄的帛书。
“少主息怒,”幕僚的声音干涩而平稳,“请先过目这份最新的《舆情简报》。”
赵玉郎不耐烦地一把夺过,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比厅外的夜色还要难看。
简报上的墨迹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
白纸黑字,清晰地写着:青州境内,七成以上的散修通过各种渠道表示,瑶光圣女的婚事应由其自主,任何外力强压皆为不义。
更让他心惊的是,下面罗列着一串长长的名单——足足三十六个中小宗门,竟已公开宣布,将派遣代表前往青崖山,名义是“观礼”,实则是“护法”。
“一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赵玉郎将帛书狠狠摔在地上,“他们也配?”
“他们配不配不重要,”主座上的赵天雄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重要的是,他们已经站了队。此刻强攻,便是与半个青州为敌,蠢不可及。”
赵玉郎的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父亲的话。
赵天雄冷漠的视线扫过他,又落在那份简报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观的是礼,护的是变!他们想看一场颠覆我赵家威严的大戏,想借那个陈凡的势,来撬动青州的天。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他缓缓抬起手,屈起两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传我命令,调影武骑三百,即刻换上散修便装,分批混入青崖山下的观礼人群。记住,不要暴露身份,不要惹是生非。等到婚典开始,待我信号一起,”他眼中杀机爆射,“当场格杀那个所谓的‘虚构道侣’。新郎官死了,我看这礼还怎么观,这法还怎么护!”
三百影武骑,那是赵家最精锐的影子部队,每一个都足以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用三百影武骑去刺杀一个毫无背景的“赘婿”,这已不是狮子搏兔,而是用攻城巨炮去碾碎一只蚂蚁。
厅内,杀气再次沸腾。
同一片月光下,柳家深宅的静室内,却是一片死寂。
柳婉儿独坐窗前,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纸。
那是当年她亲手写下的休书,上面的字迹娟秀而决绝,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刻在她心上的一道伤疤。
窗外,几名族老刻意拔高的训话声清晰地传来,像一根根毒刺,扎进她的耳膜:“婉儿,你要想清楚!陈凡已经是个弃子,他如今的声势不过是镜花水月,是瑶光谷的圣女抬举他!你嫁给赵玉郎,才是为我们柳家续命的正道!家族的荣辱,全在你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柳婉儿低声呢喃,嘴角忽然绽开一抹凄凉的冷笑。
当年,也是这群人,围着她,用同样的口气说:“陈凡就是个废物,配不上你,把他赶出柳家,才是维护我们家族的体面!”
如今,那个被他们鄙夷为废物的男人,一场婚典搅动了整个青州的暗流,让全城瞩目。
而他们柳家拼死维护的所谓“体面”,又算什么呢?
是不是早就从根子上烂透了?
她缓缓松开手,那张休书飘落在地,像一片凋零的枯叶。
当夜,趁着夜深人静,她悄然打开一个尘封已久的木匣,从里面取出了一张残破的丹方。
丹方的一角,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启灵散。
这是当年陈凡还未被赶出柳家时,醉心丹道,耗费无数心血推演出的残方,曾被她当做笑话一样收了起来。
此刻,她却小心翼翼地将这张残方折好,郑重地藏入了袖中。
青崖山上,灯火通明,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却透着一股肃杀的狂野。
“都给老娘打起精神来!”一个身材壮硕、嗓门洪亮的喜婆正叉着腰,对着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杂役大吼。
她叫阿花,是陈凡从山下市井请来的主礼,此刻正带着众人演练“拜堂流程”。
一个杂役小心翼翼地问:“花总管,流程上说,第一拜是拜天地……”
话音未落,阿花一脚踢翻了面前的供桌,供果滚了一地。
“什么狗屁天地!老子告诉你们,这第一拜,要给老娘朝着东边,对着赵家的方向,给我九十度鞠躬,拜下去!”
众人一片哗然,面面相觑。
阿花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得格外张扬:“怎么,怕了?告诉你们,今天咱们姑爷娶的不是妻,是打赵家的脸!这一拜,就是让全青州的人都看看,他赵家在我们青崖山面前,得认爹!”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先前的紧张和畏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不远处,陈凡对这边的闹剧充耳不闻。
他正盘坐在一块巨石上,身前悬浮着十二枚闪烁着微光的阵盘。
他的手指如穿花蝴蝶般在阵盘上飞速点动,一道道灵力丝线从他指尖溢出,没入阵盘,再通过脚下的山石,与深埋于地下的地脉产生共振。
这十二处阵盘,对应着青崖山十二处最隐秘的埋伏点,被他用“连锁扰频阵”巧妙地串联起来。
整座青崖山,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只待触发的连环陷阱。
他只需要轻轻摇动手中一枚不起眼的铜铃,五重机关便会依次启动,瞬间将入侵者绞杀成齑粉。
山巅最高处,瑶光圣女姬如月已换上一袭嫁衣,但脸上只蒙了半幅红纱,露出一双清冷如寒星的眸子。
她立于高台之上,动用圣女独有的秘法,以真言向全谷传音。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
“我姬如月,生于瑶光,长于枷锁。此身从非我所有,此心亦未得自由。今以此身,以此心,立下血誓——誓不归樊笼!若有强抢之辈,欲毁我婚典,辱我道侣……”
她顿了顿,纤长的手指缓缓划过自己娇嫩的唇角,动作轻柔,眼神却凌厉如刀。
“我不介意,让这天下人好好看看,什么叫做‘圣血溅婚袍’。”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几座山巅之上,数道原本隐匿气息、暗中观望的强大遁光,猛地一滞,随即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仓皇退走。
那是几名本想前来探查虚实的赵家长老,他们可以不在乎陈凡,却不能不在乎一个决意以死相抗的瑶光圣女。
子时,夜最深沉的时刻。一道绿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陈凡身后。
“主上,”绿袖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密报,赵柳联军已至十里外的野林,约千余人。他们分三路潜行,其主力正绕道直扑我们故意留出的主阵缺口。”
站在陈凡身旁的苏清影闻言,脸色一变,握紧了手中的剑:“他们果然上当了!是否现在就启动第一重机关,先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陈凡却缓缓站起身,摇了摇头。
他没有看向野林的方向,反而望向灯火璀璨、红绸飘舞的谷口,脸上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传我命令,”他淡淡道,“关闭所有外围防御禁制,打开谷口,让红绸飘得再高些。”
“什么?”苏清影大惊失色,“这……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陈凡转过头,看着她不解的眼神,轻笑道:“打仗,要有气势。结婚,更要有排场。既然他们这么想来喝喜酒,想当这支特殊的‘迎亲队伍’……”
他举起了手中那枚一直被他摩挲的阵法铃,铃铛小巧精致,上面刻满了细密的符文。
“……那就让他们,‘热热闹-闹’地进来吧。”
话音未落,他手腕轻轻一抖。
叮铃——
一声清越至极的铃响,穿透了喧嚣的夜风,瞬间传遍了整座青崖山谷。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山谷中的哄笑声、风声、虫鸣声,在这一刹那似乎都静止了。
铃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不似喜庆的开场,反倒像幽冥地府传来的丧钟,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敲响了第一记前奏。